慕阳在外殿里粗略搜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有关云姬的记录，她本来以为会有一两幅画像什么的，但除了几副圣贤图外，什么也没有。
苏洛一直睡到傍晚才醒，期间裴渡与苏靖来过一次，问起慕阳这一天下来的体会，她把皇后领着苏彻来见苏洛的事说了说，裴渡道：“必然又起争执了。”慕阳佩服他的未卜先知：“看来太傅大人对于皇上皇后之间的矛盾心底十分有数。”裴渡看了她一眼，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慕阳问起宁笏，苏靖传达了宁笏对此事的态度：“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都已经进了宫，就好自为之吧。”慕阳从中听出十二分的抱怨和无奈，知道这件事来得突然，让他很为不爽，于是拿起纸笔写了张便条，让苏靖带回去。苏靖将便条袖进衣袖，含笑说道：“你们虽然是兄妹，但看起来他倒像是哥哥。”
“这怎么可能？”慕阳不能接受。
苏靖便道：“你虽然很聪明勇敢，但有时会有点任性。”
慕阳说：“我就是活到八十岁，性格也不会改变。”
她现在已经改了面容，要是连个性也变了，到时候君淳怎么认得出她？
苏靖望着书案，拿起台上镇纸作研究状，忽然微笑着，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来：“你别生气，我不是说任性不好，其实我觉得挺好的。”
慕阳托腮，挑眉望他。
苏靖放下镇纸，抬起头，笑容慢慢在唇边漾开。
他笑起来时简直可以用惊艳来形容，慕阳极少见到他笑，尤其是这种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慕阳傻看了片刻，苏靖说：“我不会让你在宫里呆太久的，很快我就会接你出去。”他说这个话的时候很理所当然，好像慕阳这趟留宫他负有许多责任。
慕阳可不这么认为，“我早出晚出没什么分别，你只要尽快登上太子之位，我就心满意足了。”
苏靖默了默，笑了。
苏靖走后不久，苏洛就醒了。
慕阳给他擦脸喂药，点灯递茶，顺便把裴渡与苏靖来过的事给禀了。经过跟皇后那一架，他精神明显受损，就连看着慕阳这张脸时，忧虑也多过欢愉。慕阳少不得出声安慰，但终归心病还需心药医，她不是云姬，无法刹那间就让他生龙活虎。
苏洛喝完药，看了阵裴渡送来的折子。慕阳虽然成了女史，但不真的就要侍候他笔墨。在外殿找了个地方坐下，想起先前苏靖的话来，不知不觉不画起了君淳的样子。
下山已经有一个多月，却连君淳半点影子也没有摸着。苏靖的事情也才只进行到一半，苏洛优柔寡断避谈重点的态度不能不让人感到无奈。裴渡工夫倒是已经做足，这一天里他已经联络了许多来往密切的臣工，从他带来的那一大叠奏折看来，要拉拢他们已不成问题。
但现在问题是，即使苏宜三兄弟势力相当了，也并不说明苏靖就具有绝对优势，因为谁也不知道苏洛究竟在顾虑什么，所以才不迟迟让他最心爱最得意的儿子为储。再者，苏靖现在也缺乏主动性，除了裴渡与她两人里应外合推助他外，也不知道让他做些什么事情对付苏宜苏彻才好。
“宁禅。”
神游之间，苏洛在内殿喊她。她一提裙子入内，见他正眼望着她微笑。
“皇上看完奏折了？”她蹲下去收拾所有打开来的折子，顺势瞄了眼，果然都是请奏拥立昌王的。苏洛没回答，却说：“你在昌王府呆多久了？”她头也没抬：“一个多月，不久。”苏洛嗯了声，“昌王待你如何？”慕阳顿了下，把头仰起：“自然是好得很，昌王礼贤下士，令我等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苏洛呵呵笑起，“有这么严重？”说完不等她答话，敛了笑容又道：“你是知道朕对你有好感的，因为你像极了朕的文康皇后，也就是昌王的生母。皇后与朕两心相印，恩爱非常，只可惜天妒红颜，十五年前，她驾崩了。这件事令朕非常难过，以至这么多年，都没办法从失去她的痛苦中抽离出来。”
慕阳正愁话题引不到这头上，这时听他主动谈起，来了精神：“皇上说的，就是‘云姬’？”
“不错，她的闺名就叫云姬。”在提到这个名字时，苏洛脸上洋溢起了一种梦幻般的光采，“她真的就像这个名字一样，美丽婉约，她喜欢穿白衣，喜欢赤脚在花树下走路，她不像任何一个大家闺秀，但任何一个大家闺秀都没有她的灵气和风仪。她不喜欢说话，但是即使不说话，朕也觉得人间异样美好。”
苏洛的声音温柔而缱绻，仿佛面对的正是美丽婉约的云姬，这令旁听的慕阳也觉得羡慕不已。
“皇上说的就像个仙女一样。”她目不转睛说。可不是嘛，宁师父也喜欢穿白衣，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觉得他像神仙，所以在她眼里，凡是穿白衣的都有点仙气。
苏洛转过头来，口角余笑：“的确，在朕眼里，她就是九天仙女，所以即使你开口说话与她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朕对你也有着莫名好感。”
慕阳有了丝小小尴尬，“皇上该不会把我当成云姬一样喜欢了吧？”
苏洛顿了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你觉得呢？”
她老实地摇头，“不知道。”
苏洛笑道：“朕虽染病，却没病糊涂，你是靖儿的人，不是云姬，你是朕的小辈。”
慕阳松了口气，她虽然欣赏一切老中青美男子，但不表示她愿意跟大她许多岁的老人家共度余生。在她看来爱情这个东西，还是要讲究下门当户对的，不管是年龄还是外表。
“朕跟你讲这许多，是想问你，你可是真心想辅助靖儿？”
说笑完毕，苏洛敛了颜色。
她点头：“如有二心，天诛地灭。”
苏洛嗯了声，坐直身子，指着案上那大叠折子：“既如此，便不绕弯子了。上天既将你送到靖儿府上，想必也是云姬在天有灵，有心护佑他。这些折子全都是裴渡身边的人递上来的，朕想了两日，现在有心顺势而为，但如今却有两个大难关，就是福王与卫王。卫王有皇后撑腰，皇后娘家势力极大，国丈国舅掌管着六部过半臣工，连朕也拿她无可奈何，想必你心里有数。这是你们首先要面对的难题，而裴渡现在拥了昌王，福王会乐得让靖儿与卫王先斗个胜负，然后再捡渔利。而且他虽手握重兵，却远在城外，暂不足虑，你要小心的，首先是皇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