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凉一愣,抬眸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还没怎么搞清楚什么状况,“什么?”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要嫁给段云烈?!”
荀凉彻底惊住了,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似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你说什么?”
贺楼白倏地站起身来,咆哮着,“你要嫁给段云烈了!”
说罢突然身子一软,神情颓败地坐了下来,低下头喃喃说道,“段部的牛羊与马匹已经到了大棘城百里外了,婚礼将在赛马节后举行……”
荀凉一惊,抬起头来,“你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哼……”贺楼白冷冷地看着她,眼中是沉沉地绝望与伤痛,“整个大棘城的人都知道,段部少酋长向慕容部求娶三公主慕容胭,无数的牛羊马匹送往棘城,定都祭天之礼与婚礼一同举行,所有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慕容胭,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突然颓然一笑,自嘲道,“或许你们都不傻,傻的只有我一个,只有我一个!”
荀凉盯着他,一扔手上的东西,倏地站起身来,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混蛋。”
“公,公主……”拔列兰被她眼中的煞气吓了一跳,哆嗦着手要来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公主你去哪里?”见她有些虚弱地要走,拔列兰赶忙跟上。
“混蛋!混蛋!”荀凉连连骂道,转身走向屋外。
她走得很急,脚步有些不稳,拔列兰在后面小心地追着,想要扶她却被她一手挥开。屋内贺楼白人已经怔住,见她离开也没有追上去,眼中尽是痛色。
外面有开始下起了雪,纷纷洒洒自天飘落,荀凉慌慌忙忙地来到大堂上,慕容廆正在与人谈事,见她从外面披头散发的走进来,锐利的眼眸一凝,挥退了左右,笑着亲自迎上去。
“阿胭身子可大好了?怎穿这么少?”
“阿于!”荀凉唤了一声,咬着牙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见她欲言又止,慕容廆引她往隔壁的书房去,对一旁的侍者吩咐,“公主身子不好,将炉火再烧旺些。”
两人在铺了皮褥子的胡床上坐下,慕容廆上下看了她一眼,笑道,“阿胭有话要说?”
荀凉点点头,看向他锐利的眼眸,“阿于,不要把我嫁给段氏。”
慕容廆眼眸一黯,面上的笑意却未减,“阿胭,阿于不会害你,段云烈出身不凡,少而尤勇,姿貌俊美,足可与我们的鲜卑明珠匹配。”
“可是我不喜欢他,他喜欢的也不是我。”荀凉脱口而出。
慕容廆一顿,眼眸深了一下,忽而豁然哈哈大笑起来,“傻阿胭,他怎会不喜欢你?当年若不是贺楼家的抢了先,你现在早是段氏妇了。”
荀凉一愣,知道他误会了自己话中的意思,但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只能低着头,装作委屈又羞涩的样子说道,“阿于,我方回来没多久,你便将我嫁出去,我还想在棘城好好陪陪你,他们说我在外面,将自己的族人都忘了,要是这次我一回来就嫁人,怕是他们会说我连自己的阿于都不要了……”
慕容廆一皱眉,双眸一寒,凝声说道,“这是谁说的?谁敢胡言乱语,阿于命人扒了他的皮子。”
“阿于……”荀凉还想再说,却被慕容廆打断,“好了,阿胭若是以后想回来见阿于,只管回来便是,我们鲜卑族没有晋氏那么多讲究,你阿嫂也经常回段部看望她的阿父,连段云烈平日里也随意往来两部之中,到时你要喜欢,让他带你经常回棘城小住也未尝不可,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的声音突然转向低处,深深地看着她,眼眸中带着宠溺之光,“阿胭年纪不小了,上回容你自己挑了一回夫婿,但这次你要听阿于的。虽然咱们鲜卑族是兄妻弟继,但你与贺楼颀毕竟没有夫妻之实,自然也没有让贺楼白将你接手的道理。少年的恩情虽然难能可贵,但是阿胭你要记得,伴你一生的夫婿才是最终的依靠,从来只有择高,没有择低的。”
他大概以为荀凉拒绝与段氏的联姻是因为与贺楼白的情意,所以他的话也说得很明白,眼下这情况不是慕容氏翻脸悔婚,而是机会已经给了贺楼一次了,他们没有抓住,那也怪不得慕容氏择优录取。
“可是……”荀凉喃喃道。
“没有可是,听阿于的没有错,段云烈将会是个好夫婿,有了他的陪伴,我们的鲜卑明珠将会更加明亮。”慕容廆的话说得很坚决,让人完全没有置喙的余地。
荀凉的脸色已经完全灰败下来,照眼前的情况来看,此事根本无法转圜了。
被人送回自己的房中,贺楼白已经不在了,拔列兰见她脸色不对,一直跟在后面,不敢主动凑上去。
荀凉在胡床上坐下,眼中无神地扫了一眼整个屋子,心中开始有些后悔听贺楼白的话回东部鲜卑了,不然这档子事或许便不会发生。
之前一个人在晋宫,从来没有考虑过古代女人早嫁这一现实,更没想过“包办婚姻”这一茬,到真的落到她的身上,还真是让她慌了神。
她不是真正的慕容胭,骨子里与慕容廆多少有些疏离,慕容胭能左右慕容廆的意愿自己挑选夫婿,不代表她现在也能,而且就算让她挑,她又能嫁给谁呢?
她想了一下,蹙着眉唤道,“拔列兰。”
“婢子在。”拔列兰小声应道,猜不准她现下的喜怒。
荀凉看着她,认真问道,“我从前是怎样聘给贺楼颀将军的?”
拔列兰先是一愣,小心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低声答道,“将军在赛马节上拔魁,随后又赛过了公主,公主便答应下嫁将军。”
“你的意思是说,当日求娶我之人并不是只有贺楼白,只是因为他赛马赛过了其他人,我便选了他?”
拔列兰点点头,“是的,公主。当日求娶之人中,段部少酋长也在场。”
段云烈也在?荀凉心中暗忖,又问道,“那当年贺楼将军求娶时,我多少岁?”
拔列兰一顿,心中有些好奇她当真对从前之事一无所知,但不敢说什么,继续低声应道,“当年公主年方十一。”
十一岁?!荀凉倒抽了一口气,这慕容胭到底何许人!十一岁就能与大男人比赛马,还只输了贺楼颀!还有,这些人都有恋童癖么?十一岁的女娃子就要娶回家?!
她蹙眉想了一下,又问道,“那当年的贺楼将军,多大年纪?”
“贺楼将军年方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