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凉点点头，吩咐道，“你先退下吧。”
拔列兰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地退出房门。
荀凉心中很复杂，她蹙眉想了一会儿，一握拳，硬撑着从胡床上坐起来，也不去叫拔列兰，慢慢地走出房去，
外面的雪停了，她裹了件厚皮裘，故意避开奴仆，往段云烈暂居的院落走去。
到了他的院外，便有侍者迎了上来，另有机灵的早回进庭院通报了。
方进了大门，便见段云烈拿着一件宽大的灰鼠皮裘衣大步迎了上来，“天这样冷，你身子没好，怎么一个人就这样过来了，你派人递个帖子，我直接去你那儿就是了。”
话音刚落，裘衣便裹了上来，一把将她抱住，两人相偎着往屋内走去，荀凉虽然心中不喜，但也没有拒绝。
到了房内，荀凉坐在胡床上，看着他笑着说道，“就来看看你，要是派人过来先叫你准备一番，倒还显得不诚心了。”
“你来看我？”段云烈有些受宠若惊，狭长的朗眸满是惊喜，刚想去拉她的手，随即是恍然大悟，蹙着眉摇摇头，神情无奈地点点她的鼻子，“你啊你，就会来哄我，怕是有事找我，不然你会这样主动来看我？呵呵，说吧，找我什么事？”
荀凉笑容稍减了几分，轻轻吸了口气，直接说道，“段云烈，你能不能别娶我。”
段云烈猛然顿住，眼眸中惯常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前所未有的，他的视线凌厉如刃，声音也冷凝起来，“阿胭是在拒绝我？为什么？”
荀凉抬起头正视他，让自己不退让，“你并不喜欢我……，不是么？”
一听到这话，段云烈突地怔了一下，眼中的凌厉稍减了几分，“你在担心这个？”他若有若无地轻舒了一口气，蹙眉说道，“你听谁说的，我不喜欢你？我若不喜欢你，怎会在得知你要从晋都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赶过来接你，你莫不是以为一回来就见到我，只是凑巧？”
荀凉摇摇头，“你不懂，你不懂，段云烈，我不是说的这个，你看看我，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慕容胭了，以前的事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忘了贺楼颀，忘了自己的族人，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你喜欢的是从前的我，并不是现在的我。”
段云烈凝眸看着她，声音有些沉，“我是不懂你说什么，什么叫不是从前的你，什么又叫现在的你，难道不都是你么？”
“我与从前不同了，你喜欢的是慕容胭，不是我！”荀凉提高了声音，神情十分认真。
“你不就是慕容胭么？阿胭，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出来，大可不必找这些奇奇怪怪的理由……”
荀凉扶了扶额，叹了口气道，“段云烈，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慕容胭什么，当时她才11岁，模样都没长成，有什么让你可迷恋的？”
段云烈听她这样问道，往日玩世不恭的爽朗神情完全不在了，眼眸中闪烁着有些温柔又有些伤痛的神色，“阿胭，当日之事你全忘了。”
他自嘲一笑，突然转过身去，慢慢说道，“三年前慕容部与段部联姻，本是由我送亲，途中受到宇文部之人袭击，我的人马带了大量的婚聘之物，辎重甚多，久久不能脱困，幸得阿胭前来解围，那时的你如天降神女一般，一马当先杀入敌阵，撕开宇文部的包围，让送亲队伍大半脱困。从那时起，慕容部三公主慕容胭声名更噪，被族人们誉为明珠……”
荀凉听他说着，心中越来越震惊，同时也越来越明了，为何三年前慕容廆能顶住段部的压力让她自己选夫婿，那是因为她够强，有决定自己的命运的能力！
而现在的她，除了长成之后越来越妍丽的皮相，其他一无所有，除了找一个好老公嫁了，别无选择！
“就因为这样？……”荀凉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
段云烈听到她的话，猛然转过身来，一把握住她的双臂，“就因为这样？不因为这样，因为你是慕容胭，我所爱的慕容胭不因为她是鲜卑族的绝代女将，不因为她是慕容部的三公主，只是因为她是慕容胭，她是你！”
荀凉一惊，已然不知道作何回答，此刻她能感觉到段云烈传递出来的灼烈情意，这些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如一把火熊熊燃烧着，烧得她竟不忍就此轻易拒绝。
她几乎是有些慌乱地一甩手，猛地退了一步，急急道，“不！不！我不是慕容胭，不是……”
荀凉颓然地一低头，心中纷乱如麻，这人的爱是给慕容胭的，不是她的，她想要的求不到，不是她的她却不想要！这该让她怎么办，她就这样糊里糊涂沾着慕容胭的光，嫁去段部作风风光光的大夫人？！
不！不行！她的内心不答应，她是爱谢子峥的，她这一世的爱全都给了那个人，怎么能借着这层壳勉强地与另一个人享受一生？
“你不是慕容胭，那你是谁？！”被她一阵“无理取闹”，段云烈终于忍不出怒气，他狂吼着，猛地抓住她的手臂，牢牢握着，“或者只是因为你心中有人，你仍忘不了贺楼颀！还是，还是你喜欢的人已经变成了贺楼白？！为什么都是贺楼家的人？为什么不肯给我一点机会？！就因为是你救了我，而贺楼颀却救了你？！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段云烈了，”他痛心地看着她，“阿胭，你看看我，我现在是东部鲜卑第一勇士，足可与你匹配，为何不能接受我？！”
他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期待，眼眸中闪烁的痛色让荀凉心慌不已，她如何能说自己不是慕容胭？！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因为贺楼……”荀凉摇着头，喃喃说道，她的眉紧蹙着，似化不开的哀愁，浓浓的纠结成团。
“我不是从前的慕容胭了，不会上阵杀敌，不会骑马射箭，就算是一个小小的风寒，都可能要我的命，你也看到了，这样的我，还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段云烈，你看看清楚，这样的我，还是当初你爱的那个慕容胭么？”
“你是因为这些原因？”段云烈凝眸看着她，面色却稍霁了一些，“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些，我爱的是慕容胭，是你这个人，并非因为你身上的绝世武艺，阿胭，你还在怀疑我的心么？”
段云烈的话音刚落，荀凉正不知道怎样把这话接下去，正在这时，一阵急促脚步声从外面直接闯了进来。
一个十四五岁的高挑秀丽女孩出现在门口，黑发如云，眸灿如星，穿一身利落的骑装，脚下蹬着皮靴，上面还沾着未化的残雪，她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在见到荀凉时，笑容陡然一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