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枕头上屏住呼吸看着他的眉目，竟然泪眼模糊，恨不能于这一瞬间狠狠老去。
家卫所作的报道因为内容新颖而上了杂志的头版，社会反响激烈。于是愈发繁忙起来，偶尔也会带着未来得及完成的稿子回家继续工作。
家卫总是轻轻地说，对不起，我会尽快弄完，你先休息吧。我于是倚在床头等他，可总是等到真的睡着，都等不到家卫过来。而再醒来的时候，却又是天色大白，家卫早已去了杂志社。
家卫开始频繁地出差。那一段时间，安琪一直在播放着同一个听众的来信。有安琪的节目相伴，睡眠倒是很好。
7
连日来，我感到头昏脑涨，食不下咽甚至出现反胃呕吐。家卫跟杂志社请下假来，陪我去医院检查。医生微笑说，照你的情况，可能是有了身孕。于是交费，去做了B超检查。
家卫陪着我坐在妇产科外的茶色长椅上等结果。诊室的门很薄，可以听见里面的声音。你真的要做掉？已经8周大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这个孩子，我真的不想要。声音很熟悉。门打开来。安琪站在门口，手里握着正准备戴上的宽大墨镜。一袭黑衣，神色憔悴。
B超做下来，我并没有怀孕。只是饮食习惯混乱而导致的慢性肠胃炎。倒是安琪，怀了小孩却决定放弃。
离开医院，家卫便匆匆告辞。而我拉着安琪去到一间布置清雅的茶室。为什么不要孩子？我问安琪。
我还想要自由一段时间，安琪吐吐舌头毫不在乎地笑起来，大家年纪都还轻，不想被孩子捆住手脚。
手术定在什么时候，要不要我来陪你？
不用，安琪抬起眼睛微笑，我已经叫江枫请好假了，他会陪我过来。
一周之后。当我遇到江枫。在经过市集回家的路上。
我叫他的名字并且对他挥手。
他茫然四顾，看到我，穿过马路走过来。江枫热情地邀请我去他家里吃饭。篮子里有色彩清新的蔬菜，是安琪喜欢的胡萝卜和莴笋，还有新鲜的肉类和几尾鲜鱼。
我问江枫，安琪呢，安琪恢复得可好？
还好，江枫一怔，随即点头，手术做得很顺利，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体还很虚弱，每天都喊着想要喝鱼汤。
8
家卫仍是不断被派往各个城市。甚至是刚回到家里，随即接到杂志社的电话，便又离开。那些夜晚，我依旧在听安琪的节目。
终于，在一次家卫回来后，我叫他的名字，家卫。我说，我很怀念过去。曾经的我们，有那么多的时间，彼此凝视。可是现在，家卫，我感到非常不安。
家卫在屋子里快速地踱来踱去。表情压抑而沉默。终于停下，他的双手用力握住我的双肩，手指隔着我单薄的衣服，深深地嵌到我的皮肤里面。
那么唐韵，我们结婚好不好？家卫大声说。这句话，家卫几乎是用吼出来的。那样我会花更多一些时间陪你。好不好？唐韵，别拒绝我。请你。
再一次的四人聚会，我点了四份不加水的特其拉酒，然后微笑地看着安琪的眼睛，宣布结婚的消息。
真的吗？安琪张大了眼睛，这么久，终于等到这天了。安琪将酒杯举起来回头叫江枫，江枫，来，一起祝福他们！江枫急忙起身，却是紧张地按下安琪握杯的手，安琪，医生嘱咐过，你不能喝酒。
家卫也站起来，安琪，你刚做了手术别喝酒。
这怎么可以，安琪望着他们眨眨眼睛说，唐韵是我唯一的朋友，这杯酒我一定要喝。今天谁不让我喝，我可就跟他急。话音未落便一仰头喝光，并且若无其事地微笑，表示她并无大碍。可是很快，安琪的脸色便变得苍白，她用手捂住小腹尴尬地笑，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空气开始变得有些沉闷，家卫和江枫都不说话。终于，江枫站起来。我去看看她，江枫说。然后转身离开。
我回头看身边的家卫，家卫的眼神有些疲惫。竟有疼痛的眼光默默溢出，视线远远地散开去，遗失在某个我无法触及的潮湿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