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婚期已定,为避嫌隙,后羿便搬回了自己府中,只是碍于公务缠身,这婚庆一应的事物,却都交与了纺织婆婆与紫竹采办。这两人高兴地忘却了疲倦,这几日竟没怎样休息,张罗着采买新衣新被、指挥着仆人们布置庭院。幸而纺织婆婆此前曾料到婚期将近,早有些准备,竟也有条不紊、忙而不乱。三两日功夫便将那后羿府布置了起来。
纺织婆婆眼睛半瞎,心却皎如明镜。她想着,这嫦娥出身名门,且从小儿便当王妃来养,定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这婚房的布置定要华丽一些,方合他的心意。纺织婆婆将这主意说与紫竹,紫竹也深以为此,故这婚房的家具陈设竟采买的华丽异常。床是雕花大床,帐是绫罗绣帐,连那茶水壶都是细心选的细腻白陶壶。竟她俩这细心布置,这婚房竟成了这简朴的后羿府的最华美之处。紫竹与那纺织婆婆对这布置都甚为满意,紫竹摸着那婚床上铺着的油亮亮、滑溜溜的被褥,笑嘻嘻地对纺织婆婆说,“纵她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这屋子也是能住得了!”
纺织婆婆笑着紫竹说,“你这丫头,莫要羡慕,等你出阁,我定要给你比这还好的。”
紫竹一羞,扭头起身出去,嘴上说着,“义母又浑说了,我这就去请哥哥来瞧瞧,可还满意。”
片刻功夫,紫竹便请了后羿过来。尚未进屋,已闻到后羿说,“一切都已交与义母与你,我是不必来瞧的。你们料理的必定是好的。”
这紫竹并不理他,却将这后羿拉到屋里,美滋滋地问,“怎么样?”
后羿一看这屋里金碧辉煌,处处精细可人,与此前大不一样,竟愣了一下。听紫竹这一问,方醒过神来,“好,只是太过奢靡了。简单布置便可,如此一来,太过破费。”
纺织婆婆笑了一声,“后羿,这就是你不懂了。你平日里俭省也就罢了,只是这结婚一事,却万万不可太过俭省,没得让别人看了笑话,也委屈了人家姑娘。”
后羿听纺织婆婆如此说,且这布置已经停当,就未再争辩,行了个礼便又去办事了。后羿走后,这纺织婆婆与紫竹拉起了家常话,“你看你哥哥,明日便是做新郎官的人了,今日还不得闲暇。有这样的族长,真是东方族的大幸。就盼着这嫦娥性情好一些,能替我们这些族人多照料他些。”紫竹见这纺织婆婆心有担忧,便拉起她的手,说了不少的体己宽慰话。
这后羿府操办地热热闹闹,纯狐府那边也并没有闲着。这嫦娥因对婚事不满,便赌气对纯狐说不必给她任何嫁妆,只在那天坐迎亲小轿过去便是,连那吹打音乐也都免了才好。
纯狐听此,便知这嫦娥心中仍有气,他劝到,“孩儿,莫要如此意气用事。你虽被夏王退婚,但嫁与这后羿也是明媒正娶,何必委屈自己?如若按你说的办了,这不是摆明心中不满,反倒留给他们口舌去说与夏王吗?听为父的话,风风光光地操办起来。将夏王的赏赐都做嫁妆带到那边府上。”
听了纯狐这话,嫦娥心中气虽未平,却也知道了这厉害深浅,便咬着手帕子,跺了跺教,嘴里面挤出来三个字,“办!办!办!”纯狐见嫦娥晓得了事理,便暂且撇开了心中的不快,打起精神、堆起笑脸,忙里忙外起来。
话说到了结婚那日,嫦娥端坐在闺房,由着那丫鬟与妈子将她穿戴、打扮起来。由于昨晚上一宿未睡着,且这几日接连哭泣,眼睛已经发红发肿,丫鬟给她多涂了许多粉,竟也遮盖不住。
丫鬟见嫦娥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发直,便有些害怕,于是有心引逗嫦娥说话。那丫鬟撩起嫦娥婚服上面的丝带说,“小姐,你瞧,这丝带上秀的花儿多细致,如此精美的做工,还真是没有见过呢!”
嫦娥眼珠子并不动,呆了半日,方说,“瞧我现在多丑,太康还会要我吗?”
这一句话将这丫鬟与妈子唬地面面相觑,丫鬟忙笑了一声,回她,“小姐,一会儿后羿大人的迎亲的车轿就来接您了。”
这丫鬟话音方落,两行清泪便从嫦娥的大眼睛里滚了下来,但她的眼神竟仍呆呆地痴痴地对着镜子里。“是啊,后羿要来接我了。是后羿,不是太康。我这一生,怕是与太康无法谋面了。”
这丫鬟正不知如何应对,几个至亲的女眷却推门进来,喊着接亲的车轿已经到了,请姑娘准备着。那丫鬟忙给几个女眷递了眼色,她们方察觉那嫦娥泪流满面,妆容早已花了,粉被泪水冲地一道一道的。
女眷忙围上来,擦泪的擦泪,抹粉的抹粉,擦胭脂的擦胭脂。只是这嫦娥的泪水竟止不住地留,话也不说一句,任由着她们摆弄。因这纯狐在那厅堂里迎来送往不得空,且这嫦娥哭泣不止的消息也不宜外漏,这几个女眷竟没有了主意,只急的团团做转。
这一屋子人着急时,一小丫头又来通传,说是那主事老爷催小姐出门,说是吉时已到,过了就不吉利了。女眷打发小丫头回去说马上出门,便又开始张罗着给嫦娥收拾收拾。一个拿起那盖头,说盖上了反正看不见,也不会被外人发现。另一个却说万一上轿前被人看到有泪水滴下,岂不是还是败露。
她们正没了办法,嫦娥却自己停住了泪水,拿起那粉来往脸上涂抹了几下,便回身对着那几个呆住了女眷说,“劳烦费心。今日之事,断不可说与爹爹。嫦娥此次一去,定要替纯狐一族斩除仇人,光耀门楣。”说完,便将那盖头捞起,自己盖到了头上,几个女眷虽未曾明白她的话,见她如此阵势,想她必是想通了,于是赶忙上前替嫦娥整理衣冠,扶她出门上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