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奴跑到后厨,找到了正围着灶台刷锅的厨子。那厨子手里拿着个刷子,一下一下地用力刷洗大锅,不时用那袖子去擦擦头上的汗水。
老奴忙跑过去,一把抢过那刷子,扔到了锅里,复拉起那厨子的手,便往门外走。那厨子一惊,忙说,“何事如此着急?我这锅正耍了一半。”
“找你有好事,你还在这里刷什么锅子。速速回家去,将你前些日子来过的妹子请了来!”
厨子疑惑,自己妹妹并不是这天师府里的奴婢,素无干系,如今这天师的贴身老奴为何要唤她过来。“叫她作甚?野村野妇的,来一次已是她的造化。”
老奴见这厨子磨叽,便急急地拉着他往外走,“这次真是她的造化了,天师老爷点名要找她呢!”
老奴这话吓了厨子一跳,脚也听了下来,脸也有些发白,“老爷找她?何事啊?她大字不识一个,找她做什么?”
那老奴见这厨子停了下来,想到天师那边还火急火燎地,便也急了,眉毛竖了起来,不再好言好语,“老爷现今便在廊下等着,你倒这般拿起谱来了。速速家去请你妹子来,自然有你们的好处。你若耽误了事,天师怪罪下来,你有几个脑袋能担着?”
那厨子本来胆小,这老奴几句话,便让他不敢再多言多问,便小跑着要家去,跑了几步,又听见那老奴喊,“你跑能跑多快,去门房里叫辆车,将你驼回去,再将你妹子接来。”那厨子回头答应着,便去门房叫了车,回家去了。
厨子回到家,她妹子正在院内晾晒着衣服,见哥哥突然回家,吃了一惊,便放下衣服,问:“哥哥,你今儿个怎么回来了?”
那厨子抬眼看了看妹子,见这妹子如花似玉更是心里难过,这烦忧便写到了脸上,听妹子问话也不答应,便叹了口气,在院子里的石板上坐了下来。
那妹子见哥哥如此忧愁,便也坐到他身旁,“哥哥,莫非你是被他人欺负了?还是被主子打了?也说与妹妹听听。”
厨子又叹了口气,便抬起眼说,“妹妹,并无人欺负哥哥。只是天师突然说要见你,让我回来接你过去呢。”
妹子听了,顿时喜笑颜开,突然拉起厨子的手,摇了几下,“哥哥,你说的可是真的?真有这般好事?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过呀!你还愁烦个什么!”
“好事?这怎生是好事?天师无故叫你,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妹子听了厨子这话,又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便冷眼一笑,“哼,哥哥,素日里你是知道我的心性的。天师叫我,好也罢,殆也罢,只要能跟随天师,来日谋个出路,方才不负我的天资。如此干坐家中,还不是来日里寻个穷苦人家嫁了。如今天师看中我,倒是我们的福气!”
那厨子知这妹妹眼高心高,见她如此喜悦,且这天师的意思也不敢违拗,便说,“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我们都是听人家的摆布。我们现今并不知天师叫你何意,你且莫高兴地太早,回头再心里难过。”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进屋换件衣裳,我们这就去吧!”妹子说完,便欢喜地跑进屋去,换上了平日里出门做客时才穿的鲜艳衣裳。没有镜子,便对着那盆里的水,用篦子理了理发鬓,与哥哥上车见天师去了。
天师的老奴等在那天师府门前,半日不见那车马回来,急得团团转,正疑心那厨子要耍心眼,却见那马车从街角出现,片刻便停到了府门前。
老奴也不论尊卑,亲自跑上去,掀开了马车上的门帘,往里一看,可不是嘛,前几日见过的那个标致女子,此刻正坐在那车里,倒也大方,冲着自己笑呢。
老奴喜不自胜,忙让那二人下车,领着进了后府。
天师因心里着急,并不曾离去,这半日的功夫,竟一直坐在那堂上,净等着那厨子的妹妹。茶水已换了三遍,天师有些坐不住,正要遣人去问问,却见老奴满脸堆笑,弓着个身子跑了进来。天师见这老奴喜悦,料到人已寻到,便往前一探身子,笑着问,“人可是来了?”
“来了来了,在廊下呢,我这就唤她进来?”
天师一摆手,“速速唤来与我看看!”
那老奴答应着,便超廊下高声喊,“速速进来吧,天师要见你们”
天师超那门口看去,只见门口光亮,一胖一瘦两个人影从廊下进来,想来这胖的是厨子,瘦的便是那女子了。又走近了几步,见这女子身长腰软,走路如弱柳扶风,着实有几分风韵。再走近几步,便能看清这女子的容貌了,眉眼纤细,狐媚风流,嘴唇薄而红润,像极了那点点桃花,更难得下巴见见惹人怜,眼下一痣最勾魂。天师也算是见多识广,如今见这女子,确实国色,心中甚喜,嘴里竟不由说了句,“美哉美哉!”
那女子见天师见她喜而忘形,心中不免暗喜。她拉了厨子一下,两人跪了下来,给天师磕头。
天师忙命她抬头,“你年方几何?姓甚名谁?可曾婚配?”
“小女子名唤玉镯,年方二八。”女子回答了这两个问题,红了一下脸,低下头说,“未曾婚配。“
“玉镯,好呀,如此美名方不负你容颜。如今叫你二人上来,是有一事相商。”
厨子听了这话,忙说,“老爷吩咐就好!”
“哎,我要与你商议的可不是吩咐便能妥当的事情。今个早晨,王妃召见我,吩咐我替太康择一爱妾。我冷眼挑了一遍,竟未见一个满意的家养女子。这等的好事,不便便宜外人,如今见玉镯美貌,堪配太康,不知你们兄妹意下如何?”
玉镯一听这话,竟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强个百倍,心中不免扑通直跳,想着若能做太康爱妾,便是出人头地了。她见哥哥半日无话,便瞅了瞅他,那厨子愁容满面,想着是要拒绝了。但天师在上,又有长兄在旁,玉镯也不敢多话,心中便暗暗祝祷,让哥哥应允了放好。
那厨子思虑了片刻,并不愿妹妹做此,只得颤颤巍巍地回话,“老爷,小人妹妹出身贫贱,承蒙老爷赏识,十分感念。只是太康贵为王子,怕不是我妹妹能配得上的。不如请老爷另择了好的吧!”
天师一听,竟敢违拗,气的一拍桌子,“好你个厨子,竟如此不识抬举!”
那厨子唬地忙跪到地上,不敢出声。老奴见状,便出来打了个圆场,“老爷,莫要动怒,不如问问这玉镯自己的主意。”老奴说着便拿眼去瞧天师的脸色,见天师怒气稍息,便对玉镯说,“玉镯姑娘,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那玉镯忙磕了个头说,“老爷,女儿家的事本该听父兄之言,只是玉镯此事却不愿听哥哥的。哥哥只是一个厨子,胆小怕事,天师见多识广,定能未玉镯谋划更好的前程。玉镯愿意追随老爷,愿听老爷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