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这里是哪里?我没有死?”床上的女子声音沙哑,全身动弹不得。
长乐坐在桌前手里捣鼓着药粉:“这是忘忧客栈,我是长乐,客栈的老板。”
“忘忧客栈?忘忧?世间何计可忘忧?”女子喃喃自语道。
长乐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我与你做个交易如何?我可以让你去到你渴望去的地方,你的时间只有十年,回来之后你的灵魂便归我,可好?”
“好啊!”
长乐起身走了去,将药粉洒在了她身上,一边念着诀。
……
“三叔,你这套茶具很别致!”容月细细抚摸着杯身,蓝色的莲花勾勒得很灵动,让人爱不释手!
容时抬头看了一眼:“小鬼,我屋里就只有这一个好东西了!”
容月听后险些把手里的杯子给摔了,容时盯着容月,手指着杯子,食指上下摆动了一个来回。容月这才把杯子放在桌上。
“三叔真是半分没有做长辈的样子,你屋里的那样不是价值连城的,讨你贵的你心疼,看上你一般的,你又舍不得!三……”
“我要是有长辈的架子,你还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上次碰见你娘,还问我说在你那里看见了一个琉璃水晶盏摆着一些应季的水果倒是好看,看着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以为在城西浮华楼里见过,去挑又没有像样的,就托我去寻一件回来,我倒是给你娘带回来了几件,她又说不是那样儿的,我听着描述的样子,恍然大悟,什么呈水果的琉璃盏,那分明是我在翠竹峰的大师那里磨了一个月的嘴皮子才得到的这么一个好东西,我平时都是供着,你到好,直接就装上水果了,我那里有一个颜规雕的玉瓶,你拿去是不是要插花啊!”
“想不到三叔也是一个俗人,供着有什么用,要不经意的显露才看得出一个人的品味!你那玉瓶冬天我还见你养着一支红梅来着,我不是学你吗!”
“得了!你喜欢就拿过去,我这还有几颗红莲种子,说是稀货一并给你了,懒得你日后看上了又要去,浪费我一番心思!不如,你先种出来我再把杯子给你?”容时扔给容月一带种子。
容月打开瞧了瞧说道:“也好,免得你日后不肯了!”容月说着便往屋外走。
“对了,你可听说了,容朎回来了!”容时缓缓说道。
“听说了!想必母亲会很开心吧!”
“那倒未必,容月你今年十七吧!你来了也大概七八年了?容朎大你七岁,也是一个牺牲品!”容时漫不经心的说道:“不想听的,不该听的最好别听!那群老头可是只认你一个人的!走吧!我要去暗阁一趟,今天来了一群小苗子,我也得看看合不合眼!还有你娘看上的琉璃盏你给她送去吧!三天两头问我,我也很忙的!”
当容时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笑了出来,但还是要恭敬的说道:“是,三叔!”
……
“鸢儿!把那个呈水果的琉璃盏给我,我给夫人送去!”
“诶!”鸢儿把水果撤到另一个竹碗里,最后不忘用手帕将琉璃盏擦拭了一遍!
“少爷你真有心,知道过几日是夫人的生辰,用琉璃盏逗她开心!”
容月接过琉璃盏看着鸢儿笑着说道:“小丫头,母亲的礼物不是这个!不过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了!”说罢容月拿着琉璃盏往郦苑走去。
这一年这一天容月第一次见到容朎,他记得他脸上的伤不偏不倚从右眼下一直到右耳下,若多一分或许他的眼就瞎了!
“滚,滚出去!给我滚出去!我没有你这个儿子,容朎已经死了!你不是他,你是鬼魅!滚,给我滚出容家,滚出去!阿月呢?把少主给我找来,阿月才是我儿子!”
“娘……”
“啪!”
“别叫我!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屋里噼里啪啦的声音从未断过!下人们站在门外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丫鬟跑了出来急匆匆的刚好撞在进郦苑的容月身上!
“翠浓!跑这么急做什么呢!我在外面都听见了摔东西的声音!”容月拉着翠浓的手臂打趣道。
“哎呦我的小少爷,你快进去吧!我从未见过夫人这样子。容朎少爷来了!”翠浓退后了一步对容月说道。
容月把琉璃盏递给翠浓然后说道:“知道了,告诉下人们别乱嚼舌根!”
“是!”
……
“滚!滚呐!”沈怡说罢一个茶杯向容朎扔过去,容朎偏头躲开了,倒是刚进屋的容月慢了一步,砸到了额头。
“阿月!”沈怡吃惊的捂住了嘴,径直走了过去“阿月,你们是哑了吗!少爷进来也不知道说一声!阿月疼不疼啊!”
“不疼!”
沈怡一脸心疼,撩开容月捂着额头的手。看见额头上鼓起来一个包来说道:“怎么不疼了,有红又肿的!你们都在这儿杵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大夫!”
“是!”“是,夫人!”“是是是!”
“你走吧!碍眼!”沈怡冷冷的对容朎说道。
容朎僵硬的转过身看见了容月笑着对他喊道:“大哥!”
容朎没说什么直接就走了!后来转身看着屋里。沈怡对容月说了些什么,容朎听不清,他看见容月好似七八岁的孩童对着沈怡撒娇。还有就是翠浓端着一盏水果进屋。沈怡就像一个普通的母亲,而不是之前那个充满戾气的样子。她笑着,笑得很开心!
……
“你来晚了!”落染对着容时说道。
容时手里玩着一把白玉做骨的玉扇,眉毛一挑笑着说道:“瞧你说的!我又不是故意的!我看看,咦,新来的苗子呢?”
“我看过了,没有合眼的!”落染甩了容时一个眼色说道。
“没了?不是说送来了三十个孩子吗?一个你都看不上?这么随便?哎呀呀!放手!放手!落染……”
落染一手拎着容时的耳朵说道:“到底是谁随便来着!你看看什么时辰了!你……”
“谁是阁主?”
“我,我!”容时虽然还被拎着耳朵,还是转过头看了过去!
容朎抱着一个四五岁大小的孩子,看着容时和落染。落染放开了容时,眼睛一直盯着容朎。最后还是容时先开口说道:“你是终于露面了,你父亲说了,以后你就在暗阁里……”
“这个孩子怎么在你这儿,她应该已经送走了!”落染走了过去抱开小女孩儿,她忽然哭了起来,抓住容朎不放手嘴里一直喊着爹爹!
“算了吧!”容朎对落染说道。
“哄好之后交给下面的人!”落染说完后便走了!
容时看着落染离开的背影走到容朎身边说道:“奇了怪了!落染从小和你长大的,那年听说你死了,消沉了一段时间。怎么你回来了反而闹起别扭了!奇怪!奇怪!”
“或许她们都想我死了!而不是活着回来!”
……
夜
“我听说你把朎儿撵出去了!”容昀背对着沈怡说道。
“难道不应该吗?”
“你就那么……你从前很疼爱他的,他吃了很多苦……”
“那他为什么不死?”沈怡质问道:“我求着他吃苦吗?回容家,他是想和阿月争家主的位置?”
“你冷静一点!现在我和你越来越没有话说!”
“那就不要和我说!我不管他为什么活着,又为什么回来,他要的什么也得不到!死了多好!”
容朎站在门外看着屋里的两个影子,自己就是一个笑话!死了多好!沈怡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荡!为什么盼着我死?你不是我娘吗?你不是应该比任何人都盼着我活着吗?我是为了见你才拼命活下来,从地狱里爬出来,现在你却要我死!
容朎回到暗阁时已经是后半夜的时辰了。喝得烂醉,跌跌撞撞的走回来。
险些摔倒时,一个瘦弱的身体扛起了他:“你是把泸州城的酒都给喝了!好重!”落染拖着容朎回房间。
容朎突然站在原地不动,月光下一手钳住落染的下颚仔细看着笑着说道:“原来是小宜!不对,不对,现在你叫落,落染!你们怎么都希望我死呢?啊!”
落染没有回答,反而看着容朎,然后腾出一只手抚摸着容朎脸上的疤痕:“疼吗?”
容朎吻上了落染的眼睛然后睡了过去!
落染扛着容朎苦笑道:“傻瓜!”
……
九年后
容家
红绸,喜字装扮着这个肃穆的府邸。人来人往,鞭炮声,祝贺声。
“少主,您不去前厅吗?”鸢儿小声问道。
“不去!”容月一身白衣与府里的红格格不入。
……
人去楼空,容月苦笑着,只不过一个月未住人,屋里竟然起了一层灰!
“三叔,我来陪你喝酒!”容月依靠着床沿坐在地上,一旁放了三壶酒。
“少主,少,少主!”一小厮跑了进来,一脚刚踏进屋内,容月一个酒壶砸了过去。小厮连忙退了出去!
“少主,你怎么躲在这里喝酒来了!前厅都快乱套了!穆姑娘和大公子拜完礼后,穆姑娘一刀插进了大公子的胸口!大公子一声也没吭,握着穆姑娘的手又把刀拔出来了!然后自己走了!少主!”
容月走了出来:“大哥呢?有请大夫看看吗?”
“大公子人都没找着,大夫来了也见不着人呐!少主,少主!”小厮跟在容月后面,但不一会儿就被容月甩掉了。
……
门栏上的血迹,还有地上沾上血的喜服。容月推开门时,容朎已经给自己包扎好了伤口,换了一件白色里衣。只是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显得很憔悴!容朎看见容月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又被冷漠掩盖!
容月先开口说道:“是三叔说的,如果找不到了,或许你在这里!”
“哼!”容朎冷笑一声说道:“容时!”
“大哥,你的伤……”
“死不了!她是真的想要杀了我!可惜刺偏了!”容朎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我触不可及的是你们垂手可得,容月你该回去了!”
容月看着容朎,在桌上放了一个小药瓶:“是护心丹,大哥,三叔的死,我会查明白的!”
“随便你!”容时死于谁手,曾经想要证明的,现在不需要了!以后也不需要了!从前想要保护的,害怕失去的,已经毫无意义了,从此以后真的是什么也不怕了!
……
“姑娘,夜深了奴婢帮您洗漱?”
“不必了,我自己来,你退下吧!”
“是!”
落染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许久之后才开始慢慢的褪下珠钗,红妆!将嫁衣细细整理好放进一个大的楠木木匣里。
一年后
“我叫时宜,你叫什么呢?”
红莲中的少女一直不停的碎碎念,从前几日两人发现彼此不是什么灵异,而是活生生的人,对方小姑娘显得异常兴奋,容月有时回想,她是不是没有人陪她说话的!但是后来容月发现了她和自己的不同,时间,地点,季节都是不一样的!可是爱听她说话,开心的,不开心的都爱听!
“容月!”
“容月!容月!我忘了,你听不见,也看不见我!”容月身旁一个淡淡的影子,身上缠满了纱布。她时而站在容月身后,时而坐在容月一旁。
容月出门后,听着红莲那头传来了自己的声音:“容月!真好听!”
时宜突然愣在红莲旁无奈的笑着说道:“容月,的确很好听!”
……
“醒了!”长乐说道。
“我不是在容月房间吗?是梦?”时宜沙哑的声音一边说一边还不停的咳嗽。
“不是梦,你的确是回去了,只是你身体太弱,我怕支撑不住你的魂魄,又把你招回来了!”长乐将一旁放凉的药喂给时宜。
“我还想回去!”
“可是可以,但是,或许你回不来了!”长乐对她说道。
“回不来就回不来吧!这里除了我师叔没有值得牵挂的!那里我还能陪伴他十年,虽然他看不见我,也听不到我说话,可是能看着他已经很好了!”时宜笑着说道。
“吃完药,睡一觉吧!”长乐对她温声说道。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沙沙沙的声音,好安静!
长乐端着药碗走出房门,看见书生坐在凉亭中抚琴。
那年也是这般烟雨蒙蒙,他抚琴后由长乐牵着回屋。
“你可是有什么隐疾?跟了我多年,还是这般小小的个子!”
“若是长大了,便不能这般扶着先生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