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夜老板呢?怎么这么久都没看见他?”纤纤久未棋逢对手,连连问道身旁的少年。
少年笑容明亮,眉目很是清秀:“主子出去了,公子既然玩着无趣,便先去雅间歇着吧,主子回来我就去请。”
因吉祥赌坊的热闹,纤纤得空便往这里跑。南来的北往的人物杂乱,纨绔子弟好这口的不在少数。今天王五输的倾家荡产把裤子都搭进去了,明日又会有另一个王五往赌桌上凑。一个赌坊,可目测大半个雁城的经济水平。
当然,这都不是主要原因。纤纤特别感兴趣的,是吉祥赌坊的掌柜,夜十三,着实是个神秘莫测的角儿。
纤纤未曾见过夜十三的庐山真面目,她只认得他银色的面具和面具背后永远都风轻云淡的笑。
当初宴澈带她来这里,很是神秘地给她引见夜十三。初初不觉得如何,混熟了才越来越觉得这个赌坊掌柜的不一般,不知比她和宴澈不知聪明了几何——当然,她只是不想聪明而已。
纤纤曾跟宴澈私下揣测,夜十三一定是小时候淘气,不小心把脑门摔在了石头上,唔,就这样摔坏了,为了不吓到旁人才不得不终日以面具敷脸。由此可见,这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孩子啊!
纤纤忽然发觉日子过得飞快,窗外俨然已是落木萧萧的秋季了。前些天还是缠chanmian绵淅沥不绝的雨水,像是怎么也下不完一般,无穷无极地恼人心烦。不过又一个起床后的早上,就变成了天朗气清穹幕幽蓝,大团大团的云彩一一从她眼前翻滚而过,煞是讨喜。
“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纤纤不喜欢读书,脑子里却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倒是有几天没有见到宴澈了,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答应带她去看海棠花。要不自己一个人独去?唔,这样似乎有些不太地道。罢了罢了,再等等吧。男子嘛,自然都要以大事为重。更何况宴澈还没讨到媳妇,自然更要打紧一些。
心里正絮絮叨叨地碎碎念着,冷不丁被来人吓了一跳,手中的茶水洒湿了手指。纤纤皱了皱眉,不满地看着来人,撇嘴道:“你是被人打劫了还是被人追杀了?宴澈呢?又被姑娘追的满街跑?”
玄天像是八百里加急一路赶来的,顾不得回纤纤的话,匆匆自斟了杯茶,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去。喝罢,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甚是幽怨地说道:“小姐呀小姐,找您可真不容易!我都跑遍了大半个雁城了,也没见着您的影儿!哎呀,你说好不容易逮到个南宫府的人,我还不敢仔细打听!”
纤纤惆怅地抬头瞧着窗外的云彩,默然道:“你跟兰汀,何时才能学会不叫我小姐?”
玄天哑了哑,立刻拱手朝纤纤深深拜了一拜,肃声道:“逍遥公子,最近可好?”
纤纤无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随口问道,“你家公子呢?”
玄天支支吾吾了半天,憋得脸都红了也没支吾出个所以然来。挠头想了半晌,才一边拿眼偷瞧着纤纤一边小心斟酌道:“公子、公子在和庄主……商议、商议……”
“玄天你晓不晓得你一撒谎就脸红?”纤纤狐疑地盯着玄天,心底慢悠悠地生出了一小簇火苗。她忍了忍,问道:“他到底干嘛去了?你费这么半天劲才寻到我,可不是为了骗我来的吧?”
“小姐!”玄天眼底似要迸出泪花儿来,“玄天岂敢欺骗小姐?”他垂下头去,委屈道,“公子昨个儿才从北虞国回来……公子他、他还带了个美貌的姑娘!”
纤纤一愣,这木头桩子是要开花啊!只是,他怎么就千里迢迢跑去北虞开花了?怎么他要开花了也不跟她说一声啊?好歹,好歹也算是青梅竹马的兄弟!她这厢里还为他的婚娶发愁,他那厮就跑到肥沃土地上要生根发芽!这定然是他不厚道了!
纤纤喝了口茶,将心底的火气努力往下压了压,淡定,一定要淡定!宴澈不厚道可以理解,好不容易讨到个老婆,他定然是怕一不小心被她给搅黄了。不过,好像,追得他满大街躲的姑娘并不少,而且好像,她从来没搅黄过他的桃花……
瞧着纤纤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玄天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睛,抬头继续声泪并下地控诉道:“据说那个姑娘是北虞国的郡主,生得的确是国色天香!我看呀,公子十有八九是被她迷住了!唉,说的也是,除了小姐,公子从没这般对待一个女子,整天形影不离地陪着,生怕怠慢了半分!”
纤纤古怪地乜了玄天一眼,闷声问道:“他们现在可还在一起?”
“当然了!公子和苏郡主在君且醉赏花呢!啧啧,那可是君且醉呀,君且醉的海棠花天下一绝,公子倒是真有心……”
君且醉,雁城首屈一指的风月场所,出了名的烧钱撒金之地。明明是个烟柳巷子却偏偏风雅的很,里面的姑娘不仅模样出众,而且个个身怀绝技,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一打一的才貌双全。
纤纤的火气终于压不下去了。多少次她央求宴澈带她去大名鼎鼎的君且醉一观,那厮不温不火地把一条条道理摆到她眼前,直到她为自己的这个想法羞愧到不行,觉得自己真是buliang少女啊,竟然有这样龌龊的想法!唔,虽然这个龌龊来的毫没道理。好不容易有一天,宴澈大悟到自己是在扭曲纤纤的人生观,更想到君且醉的海棠花还是值得一赏的,便答应空闲下来就带她去。
这个登徒子!竟然放她的鸽子!竟然还带着别的女人先她去看海棠花!纤纤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弯身一脚踏上了窗外的栏杆,施展开落花无声,一言不发向君且醉急速掠去。
雁城有一道护城河,名为弱水,宛如一条玉带,蜿蜒围绕了半个城池。而因袁素素更负盛名的君且醉就临河而坐。它的楼后,弱水之上,有一座绵延了数里的沙洲,春夏秋冬都开满了姹紫嫣红的奇异花朵,隔着半条宽广的弱水就可问道浓郁的花香。特别是与季节相违盛开的海棠花,大片大片如火如荼,焉是一个好看就可说尽的?
只可惜,好看的沙洲和好看的海棠都属君且醉所有,里里外外都被高人看守着,外人休想探个脑袋进去,更别说涉河去赏花了。
看着在深秋依旧繁花满地、热闹非凡的君且醉,站在花楼下的纤纤心底颤了一颤,这股子薄凉的怯意,定然是宴澈歪曲她人生观的后遗症。
唔,进?还是不进?
“小姐,我们进去吗?”一路追来了玄天和兰汀同纤纤一并抬头望了望二楼,低头默默问了一句。
君且醉二楼的栏杆上,半依着几个花容月貌的姑娘,眸光慵懒而好奇地瞧着他们,彼此耳语了几句,一同吃吃笑了起来。
一个身着粉色衣衫的姑娘伸手摘了楼前花树上一朵白花,抛到纤纤身上,巧笑嫣然道:“公子为何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进来呀?”
纤纤摸了摸鼻子,堪堪遮住姑娘殷殷的目光,低声咳嗽道:“进,为何不进?既来之,则安之。”
优雅清丽修筑精致的建筑,各色花朵幔帐随风飘曳,迎面扑来阵阵若有若无的香气倒让人十分地安心。圆形高台上有四个身着白色茉莉烟罗软纱的姑娘在翩翩起舞,眉眼妖娆,也是十分地勾人心魄。
瞧见三人进来,一个浅蓝色衣裙的女子轻飘飘地依偎在了纤纤身边,声音温软地几乎要碎掉:“小女晴雪,看公子徘徊在门口好久了,莫非是第一次来咱们君且醉?”
纤纤极为淡定地瞧了她一眼,挑眉微微一笑:“晴雪?莫不是‘粉胸半掩疑晴雪,醉眼斜回小样刀’的那个晴雪?”
女子轻掩着红唇,眉里眼里都是极尽真挚的钦佩:“公子真是好文采!竟是第一个说出晴雪名字来处的呢!”
玄天咧了咧嘴,想笑,生生被兰汀一记冷眼给瞪了回去。
纤纤佯装讶然,凝眉认真疑道:“姑娘如此绝色,想来定然是他们不敢不乱猜测姑娘芳名的出处,在下才疏学浅,还怕扰了姑娘……”
这个,着实不关才疏学浅啥事。如此描写美人酥醉人心的诗句,纤纤悉数从宴澈那里复制来的。宴澈虽然是个木头桩子,而且容易被漂亮姑娘频频的热情示好吓得满大街躲藏,但这并不影响他自称翩翩公子带来的多情熏陶。纤纤常听到他风雅之极故作忧伤时念想的诗句,唔,当然,他都是独处之时,对着大树竹子一类叹息长吟的。
一番不漏声色的奉承,让晴雪柳叶眉梢上不觉添了几重浅浅笑意。
纤纤俯在女子耳边,轻声问道:“在下可否向姑娘打听一个人?”
晴雪眼睛里闪过一丝警觉,话语不由得迟疑起来:“原来公子是来寻人的?”
“姑娘莫要误会,在下确实有事在身,单单寻个朋友,还请晴雪姑娘不要介意才好。”纤纤眸光灼灼,载满了十二分的真挚。
晴雪这才抬起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轻声回纤纤道:“那公子说说看吧。”
看来运气还不错,纤纤的眉头一动,压低嗓子问道:“晴雪姑娘是否见过一位公子和一位姿色不凡的女子?大约是日中时刻一起来的?”
晴雪扑哧一声,遮嘴笑道:“公子说笑吧?君且醉虽然到处都是姿色不凡的女子,可到底是风月之地,姑娘怎会进来?更何况,也没有哪个女子敢放任自己心上人来这里呀?”
纤纤一时语塞,这也对——可总不能直接说“我来找宴澈”吧?虽然雁城是个民风开放之地,可她满烟柳花巷里寻凤栖山庄的少主,这实在有损他翩翩公子的声誉,万一以后他因此讨不到媳妇了呢?
正寻思怎样才委婉而不失宴澈的面子地表达,兰汀爽直地打断了纤纤的构思,说道:“我们家公子说的是凤栖山庄的少庄主宴澈!还有那个北虞国什么公主还是郡主的!”
像突然席卷过一阵狂风,原本就低声笑语的君且醉瞬间安静了下来,整个儿变得有些,诡异。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纤纤感觉到从四面八方“刷刷”而来的复杂目光,几乎聚集成了一堵厚重的墙。
兰汀忽的掩住口,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看着身旁的玄天一副想要掐死她的神情,兰汀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往纤纤身后缩了缩。
名满雁城的凤栖山庄少庄主,俊美绝伦,玉树临风,是多少万千少女心目中的偶像,又是多少男儿心目中的典范标榜!兰汀这随口一问,堪堪碎掉了多少人纯真质朴的小心灵,想来一表非凡的翩翩公子,如何是宿liuxiang梦烟花的fengliu浪子?纤纤泫然欲泣,宴澈呀宴澈,身为你的妹妹,我可是在用性命保你的声誉啊!
纤纤做出一个十分悲痛的神情,一拱手,泫然道:“听闻君且醉的素素姑娘倾国倾城,在下慕名而来,还望有幸得见一面,也不枉我日夜思慕寝食难安。”说罢,还用袖口假装擦了擦眼泪,一副饱受相思之苦的可怜模样。
众人的表情顿时释然起来,嗤笑道:“原是又一个贪慕素素姑娘美色之徒。哎,发什么愣呀,小曲继续弹起来!喝酒!喝酒!”
纤纤暗自唏嘘一声,果然是民风淳朴的雁城啊,绕一圈子就忘了先前如何如何了。至于这个晴雪姑娘……罢了,坦诚相告也未尝不是个上策。
纤纤慢悠悠转过身来,对着约摸尚处在震惊中盯着自己还未缓过神来的姑娘愣了愣,这番情形,坦诚相告耶?唔,罢了,怎么说伤害人家一姑娘的心有点儿忒不人道。
正在纤纤扶额思虑两难之际,二楼楼梯口忽闪出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他们三人一番后,才朝他们招了招手,高声道:“我家主人烦请公子到楼上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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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一间屋子,真真不是一个花楼的风格。
一张竹榻,一张紫檀木桌,一套茶具,两张楠木凳子,临窗放着一把七弦琴。
窗外河水波光粼粼,斜斜的阳光映照在水面上,像是泼墨一般温暖的感觉四下散来。几离微暖轻寒的夕阳破窗而来,在地上勾勒出镂空窗棂的雕花图案。
纤纤瞅着窗外的光景,不由得低哼了一句:“真是个隐居的好去处……可惜了。”
“可惜?”低沉的声音,似是带着刚睡醒懒倦,默了一默,复又问道:“是可惜不如青山白水来的实在么?”
逆光的藤椅里竟然坐了一个人!她虽冒失,但这么大一个活人,她半分未有察觉。
那人似是看出了纤纤的心思,垂眸温雅一笑。他慢腾腾站起身来,倚靠着窗子,摇着一把素扇,斜眼瞧纤纤。
良久开口,依旧是不紧不慢的闲适:“逍遥是吓傻了么?我晓得你一向是不来这些地方的,今日如何兴起?”
纤纤盯着他脸上的银色面具,堪堪咽了口吐沫,艰难道:“大哥,怎么你……你是君且醉的老板?”
夜十三一合扇子,背手负立,遥遥望着一江盎然,莞尔一笑:“是啊,逍遥从不肯进这些莺花巷,自然也就不太知晓。”
纤纤干笑了两声,抚了抚额,讪讪道:“我只是不知,大哥你是君且醉的主子,不然,我定早是这里的熟客了!”
夜十三轻笑一声,摇头喟叹道:“‘空谷幽兰袁素素,翩若惊鸿逍遥郎’,逍遥的名气一向与素素不相上下。”
纤纤咧嘴一笑,摆摆手,甚是谦虚道:“哪里哪里,徒有虚名罢了,虚名罢了。”
男子嫣然一笑,水墨氤氲的眸中,沉淀了一层细碎的光泽:“逍遥何时学会谦虚了?”
“大哥,”纤纤将话锋一转,目中饱含恨铁不成钢的悲愤,“宴澈那厮可是来君且醉了?我还听说他是和北虞国郡主一起来的,可是真的?那个不地道的家伙,前脚刚答应带我来君且醉赏花,后脚就把我这么个同甘共苦的兄弟给忘了,还带个旁的女人来花楼!天理不容耶?天理难容也!”
“哦?旁的女人?”夜十三似乎抓不住重点,“这么说来,宴少主竟有了不是旁的女人?”
“啊,这个么?唔,这个……”纤纤一时语塞,“我只是觉得……毕竟人家是北虞国郡主嘛,高高在上的,宴澈一介莽夫,怎会般配?唔,定然是不相般配的……”
“是么?”夜十三似乎并不在意纤纤说些什么,只是望着窗外美不胜收的风景,风轻云淡地道,“晏少主和那个高高在上的郡主,在对面的船上赏花。”
顺着夜十三的目光望去,山水苍茫,水上摇摇晃晃飘荡着一条装饰华丽的画舫。如此清丽让人心胸开阔的风景,陶冶不了纤纤心底几欲翻涌而出的怒火。
她紧紧颦蹙着眉头,暗暗寻思要不要破窗而出,一举揪出宴澈这祸害。
而就在此时,远处的船舱里,不紧不慢地走出一个人来。
迎着徐徐的秋风长身而立,那人手执一柄紫竹箫,望了一眼遥遥的山水,紧接着,便有优雅清脆的声音传来,声声泠泠。
纤纤不由得一愣,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夜十三不经意地拨弄了一声琴弦,船上的箫声戛然而止。那人逆着纤纤的目光望过来。
倾夜乘似乎认得她。
纤纤愣愣地看着从船舱内走出了三个人来。
隔着虽远,但她依旧认得出来,其中一个是那日陪随倾夜乘的女子,一个是宴澈,而那个站在宴澈身后一身繁杂色彩的娇俏身影,纤纤就不得而知了。
心底的怒气早已无处遁形,纤纤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她转身去,对夜十三道:“大哥,逍遥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夜十三抬起狭长的眼眸饶有兴趣地望了她一眼,悠然地吐出两个字:“不送。”
楼下,兰汀正坐立不安地跟玄天说着什么,而玄天则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见纤纤安然无恙地下楼来了,兰汀明显地长舒了一口气:“公子!……公子是没有找到宴公子么?”
纤纤猜测得出自己现在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有些沮丧,却轻声哼笑道:“怕这世间,只有故意躲起来的人才会让人寻不到。”见兰汀一脸茫然的忧惧,纤纤复又挑了挑嘴角,道,“走罢,我何必为他操心?”
气恼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起,纤纤看见玄天望着门口的方向不安地叫了一声“公子”,心里顿时波涛云涌,果真是冤家路窄么?寻你千般不得,不想见你偏偏又是狭路相逢。
四目相对之时,纤纤并来得及细想宴澈眸中复杂地神色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的注意力忍不住一股脑集中在了他身后的女子身上。
大朵牡丹鹅黄烟罗纱,下束五色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乌黑的长发上斜插一支碧玉玲珑凤凰簪,额上细细缀着一串白色梅花流苏,略施粉黛,销尽铅华。一双格外出彩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她,天真而又惹人怜爱。
原来,这就是宴澈千里迢迢从北虞带回来的女子啊,呵,好一个娇俏的美人儿!
纤纤只觉得胸中一热,她抬头看着宴澈,忽然眨眨眼睛,灿然一笑:“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宴少主可千万不要告密呀!”
纤纤觉得自己的戏真的做到了份上,像是从来没有注意到他身侧的美人,也没有原先预想的一般腥风血雨,只是极淡极淡的玩笑。说完了,她依旧是南宫府的千金小姐,依旧是雁城里天不怕地不怕的逍遥公子。
兰汀默不作声地低头跟了上去,玄天一脸沉默地站在宴澈身边,看着纤纤离去的身影,心口紧紧堵了一把。
宴澈自是从来都不担忧纤纤张牙舞爪的愤怒,因为没人比他更了解她的活泼洒脱,她的霸道猖狂。
只是,方才那个明明不想却依然明媚璀璨的笑容,一瞬间让他觉得,他们好像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遥遥看不真切彼此的模样。
他有些恼怒,这不清不明的,纤纤怎么就知道他来了君且醉了呢!宴澈不由得转过身去看玄天。
玄天似乎同样在思索这个问题,顶着宴澈凛冽刮骨的目光里,他的手却忍不住抖了抖。
出了君且醉,纤纤只觉得眼睛酸涩。她骗谁都骗不过自己,从小就跟着宴澈一起混吃混喝,逍遥乐道。他是她的半壁江山,是她自小就依赖的天下。
他说,纤纤,不如你就叫逍遥吧,你这副逍遥快活的样子,若是被伯父看到了,非拿我是问不可。她记得他说这话时,黑亮的眼眸里快要溢出的宠溺。他温柔起来能溺死人的笑,他风轻云淡的话语,他眉眼间满满的疼惜,她都记得。
他给的宠溺和疼爱,她半点也不要与他人分享。那个半路上杀出来的女子,怎么就可以站在他身边,宴澈怎么就可以陪她赏花弄月的,走连自己都不曾走过的路呢?!她未想过会有一天宴澈与她疏离,未想过有一天他站在别的女子身边她却成了局外人。那是她的江山她的天下呵,她竟连迎敌的勇气都没有,掉头就跑,这可是逍遥郎惯有的作风?
“逍遥公子。”
纤纤忽然听到有人叫她,恍恍惚惚地抬起眼眸。
一个周身漆黑的人,立在不远处的树下,落叶翩翩,像只只折翼的枯叶蝶。
纤纤心里叫苦不迭。
远远望着倾夜乘,纤纤笑叹道:“轻功不错嘛!”
明明是个不错的赞美之词,倾夜乘的眼眸里,却蓦地像是下了一层厚厚的秋霜。纤纤颤巍巍地感受着他周身冰冷的气场,仓皇间,却再也找不到一个更好的开始。
倾夜乘皱了皱眉头,凝住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道:“上次玉佩的事,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