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宁静清晨,森林别墅的大厅一角,两个女仆在打扫。
“呐呐,你听说了吗?”
“说什么?”
“之前住在咱们三楼的那个白玉小姐,那天不是被克伦德执事带走了么。”
“不是被关起来了吗?”
“关什么啊,你消息一点也不灵通,我妹妹在庄园那边做事,说白玉小姐被宠的紧呢!每日三餐都是克伦德执事亲自照顾,每日和王上一起用餐,你说是不是…”
伊春一进门就听见这些闲言碎语,顿时脸色一僵,刚想提高分贝好好斥责一顿这些不懂礼数的下人,可听到最后一句却不由自主的愣在原地。
阿哲,他竟然在宠着小可爱?
心里无缘由的一紧,伊春有点失神的望向一边,却发现楼梯转角处,莞翰伊正在那天目送白玉被人带走的地方静静站着,显然也在听二人的对话,脸上一派平静看不出什么,可手下被紧紧攥着的扶手几乎要被捏碎。
“都胡说八道什么!”虽然气愤莞翰伊忘记了白玉,可见他现在这幅样子也不好受,伊春赶紧喝止了多事的女仆:“在别墅做事是不是太闲,我要不要打发你们出去伺候花园。”
“伊春小姐!”两人被逮个正着,惊慌失措的垂下头去。
“出去做事,以后别让我听见有人背后嚼小可爱的话柄!”伊春眉头紧皱,一大早就不顺气!
待两个女仆逃一般飞快离开视线中,莞翰伊也已经走下楼来,脸上表情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伊春冷眼看着他走下楼,来到饭桌边,拉开凳子坐下,好像没事儿人似的,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眼瞥见克伦德在黑泽带领下走进大厅,她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伊春没好气的瞪着对方。
“伊少爷早,伊春小姐早,我是奉命来取东西的。”克伦德知道对方不待见,仍旧是满脸笑容,看不出来任何端倪。
“奉命?奉谁的命?取什么东西?”心里不爽,伊春继续咄咄逼人。
“奉白玉小姐的命令,回来取走她的刀。”克伦德微笑着回答,顿时黑泽眉头猛的一紧,伊春半张着嘴接不出话,心里更是阵阵发苦:那把刀是白玉最最珍视的物品,哪怕处于昏迷也紧紧抱着不放,别人碰都不准碰,为什么竟然会差克伦德来拿?竟是不愿意再回到这里来了吗?克伦德在她心中是这般值得信任的人吗?她恨这里恨到这般地步了?
“黑泽,去把刀取来。”三人沉默之时,一旁的莞翰伊突然淡淡一声打破沉寂。
“莞翰伊你!”抬手便拦住了黑泽,伊春恨声准备骂点什么,可是突然发现这是白玉的意思,是白玉派克伦德来的,她还能说什么?便没了下文,只是咬着下唇站在原地,拦住对方的手也慢慢垂了下去,黑泽回望坐在桌边面无表情的伊少爷一眼,神情复杂的扭头走上楼去。
“伊少爷这样王上便放心了,来时总是叮嘱我说话小心免得伊少爷您不痛快。”克伦德眯眼微微一笑:“怕您不愿意放白玉小姐走。”
放她走么。
见不到了,听不到了,求之不得不是么。
“多虑了。”不置可否的淡淡回应一声,便扭转头望向厅外不再理会对方,夏末初秋的时间,天气还是闷热,一定是因为闷热,所以心里才会烦躁,莞翰伊凝视着外面一言不发,大厅里又陷入一片沉寂。
伊春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分钟都离不得小可爱的莞翰伊从那晚和小可爱一起失踪之后就性情大变,原本因为小可爱的到来,这家伙冰封着的心开始慢慢溶解释怀,逐渐的也会带着感情去回应周边的一切,像个活生生的人一样,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失忆将他打回了原形,又是之前那副冰冷的模样,谁都再近不了他的身心。
不能看着这样的事发生,不可以。
必须让他们见面,哪怕莞翰伊会头痛欲裂,这痛或许也是他对白玉最后的一丝记忆。
“我要见小可爱。”伊春突然闷闷的发声:“我要见她。”
“原本伊春小姐您这样要求了,我该立即带您去见她的,”这也在预料之中,克伦德自有他一套应付的办法:“可最近白玉小姐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医生嘱咐了必须静养,所以王上下令所有人都不准私自见她,伊春小姐还是再忍耐忍耐,等白玉小姐身体康复之后一定会来和您相见。”
伊春垂下头去,莞翰伊依旧漠不关心的坐在一旁,而黑泽也在这时双手捧着刀下了楼来。
“请转告白玉小姐,保重身体。”黑泽郑重的双手奉刀递给克伦德,克伦德也双手恭敬接过来:“一定转达,代白玉小姐感谢各位关心。”话音一落,伊春眉头微微蹙起,还不等她发作什么,一旁的莞翰伊突然站起身来,转身走向楼梯:“竟然取了刀,执事自便吧。”说着迈步走上楼梯,也不管大厅里剩下的三个人。
不知道怎么迈动步子的,明明是下楼用早餐,可这会儿胃口全无,走过长长的走廊,阳光从窗户外斜斜投射在地摊上,回想想自己醒来的那一天,走廊上站满了人,都是因为关心她的死活才等候在这里吧?她明明是那样杀人不眨眼的恶毒女人,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关心着她。
鬼使神差的走到那个熟悉的房间门口停下,感受额头清晰的悸动。
莞翰哲带走了她,宠着她,照顾着她。
自己却是不救她,伤害她,怨恨着她。
错了吗?是不是记错了什么,脑子里总是断断续续,好像确实是缺失了某部分记忆,可是自己不计前嫌去问她的时候她不是也亲口说了吗?要自己和她划分界限,要自己和她保持距离,她说本来二人就应该是这样的,是宿敌才对。
吱呀一声推开厚重的门,房间一片昏暗,窗帘竟还是拉着的,莞翰伊只觉得心口闷闷的,一股说不出的情绪难以化解,那家伙,竟倔强到这种地步吗?
走到床边,不自觉的缓缓俯身下去,虽然知道她不在,却还是凝视着床上她睡过的地方,想起醒来后见她的第一眼,小小的,如死物一般的身子躺在床上,安静的呼吸,纤细的胳膊,还有醒来后那双会摄魂般的眸子。
骨子里却是个极度倔强的人啊。
伸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唇,依稀还记得她唇瓣的那种软软的触感,自己竟然毫无分寸的吻了她,在她昏迷的时候吻了她,还落了泪。
此刻她在谁的身边,那双眸子在望着谁,在对谁落寞的笑。
谁又尝了那软软的滋味。
猛的一惊,莞翰伊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可置信的伸手触到自己脸颊,滚烫的液体滑进唇缝,一股咸涩的味道弥漫开来。
这郁结在心中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