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映照整个房间,远远望去,一切好似就沉浸在火海,像极了那场大火吞噬宅院的模样,白玉攀在落地窗边呆呆的望着,耳畔仿佛又响起噼啪作响的火场中绝望的哭号、亲人们倒下的身影、妹妹求救的小手,她抿紧唇逐渐攥紧拳头。
莞翰伊回转身来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发现她脸色有些不对。
“太痛苦便不要再想了。“他伸手抚上她的额头。
白玉先是一愣,注意到自己似乎表现的有些反常,卸去了手上的力气,望向那血红的天边微微一笑:“这云真像是火,对么。“
“以前发生过什么吗。“他反问道。
白玉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却没有回答,笑了笑道:“我出生在外界的一个大家族,我的父亲是家族中的第十六代族长,我还记得小时候,看护我的仆从曾经说过,我母亲生产的时候外面下着大雪,父亲为我取名白玉,为我妹妹取名白雪。”
“双生胎?”她竟还有个妹妹。
“恩,“她点点头:“我妹妹生下来的时候很小,虽然我也很小,但是他们说妹妹足足比我还小了一号,像只小猫一样。”说着用手比了小小的一团:“就只有这么大点。“回想起妹妹乖巧可爱的模样,白玉忍不住笑出声。
莞翰伊心中暗自惊讶,白玉竟然出生在如此大户家族之中,有仆从看护,有悉心照料,何况父亲还是族长,那为何还孤身一人沦落到这血雨腥风的四区?
他下意识的预感到了什么,嘴里却道:“有个妹妹不好么,我小时候总见那些小孩子都有弟弟妹妹,我却没有。“
“我并不能和她总在一起。“白玉脸上的笑容退去,淡淡说。
“为什么?“
“你这三个字我不知问过看守我的人多少次,他们从来都是含糊着说不出个什么,生下我们姐妹之后,父亲便命令家族隐世搬迁,从我记事起我的家族便住在那处大宅院里,虽然专属我的小宅院漂亮、仆人众多,但是我并不可以随便出去,我愈发思念妹妹,每月初的那天妹妹会在母亲带领下来见我一次,说来也奇怪,我们姐妹见面很少,但却丝毫不生疏,所以我们都盼着月初,能在一起玩几天。”
“我五岁的时候,父亲带回来个脏兮兮的小孩子,我住的宅院从没有外人来过,父亲说那小男孩叫隽浩,以后就是我的哥哥了,我妹妹很喜欢隽浩,所以我总生隽浩的气。”她想起那年深秋,自己格外想念妹妹,可没到月初不能相见,便在深夜坐在凉亭里哭,被隽浩看到,自己还冲他发了一顿脾气。
“我们家族历史久远,从未有过什么大的波折,仆人们偷偷告诉过我,我们家族有神灵庇佑所以经久不衰,我却从没见过什么神灵,我想他们大概是骗我的,如果真有神灵,我妹妹的身体也不会一直那么差。她总病着,虽然和我同岁,却看起来孱弱很多,先前来一次还可以陪我住几天,后来便呆一天就被带走了。”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很久才轻声:“后来我才知道,都是因为我。娘胎里我便夺走了她太多的营养,她天生体弱,本不应该太过于接近我,可母亲父亲心疼我怕我孤独,妹妹又嚷着要见我,所以才坚持每月来看我。”神座之力便从一开始就在伤害她最亲的人,可这些都知道的太迟了。
莞翰伊听她说着,‘隔离’、‘看护’这几个词从脑中一闪而过,心中却是一窒。
“就这样到了七岁,那几****隐隐预感到不安,父亲反常的焦虑,来见过我几次,总是询问我是否有什么异样,谈及我妹妹,父亲说她病了,母亲和隽浩在陪她,这月恐怕无法来见我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语气却越来越凉:“那天深夜,主宅传来异样动静,我被看护的人藏在房间叮嘱不准出去,他们说他们去看看,可这一去却再没有回来,我很担心妹妹,于是偷偷溜进主宅去……“
白玉停下来,缓缓伸出手,朝着远处的红霞张开五指,像是要抓住什么。
莞翰伊攥紧拳头,他大概猜到了下面发生的事。
“整个主宅已经变成人间炼狱,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死人,嘶嚎和哭号吓得我魂不附体,那些黑衣的凶手们就像是豺狼,他们只要发现活口就立即杀掉,杀人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捏死一只蚂蚁,甚至嘴角还带着微笑。“白玉凛着眼,伸出的五指狠狠攥成拳头,直到骨节发白:“他们发现了我,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我无力抵抗只能逃跑,我想着一定要找到妹妹,哪怕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可是…可是…“颤抖着强忍泪水:“可是我找到她和隽浩,一起逃离的时候,却眼睁睁看着她…”
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我的眼前,眼睁睁看着隽浩为我挡下那一刀。
宽阔温暖的怀抱猛地从后面包住她,双臂紧紧将她按在怀中:“够了,够了白玉,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她那双眼,直视一切死亡残酷,原来是因为这双眼已经亲眼目睹过世上最残忍的一幕。
“那个人的背上有一只血色的蝴蝶,是他亲手杀了我父亲,是他集结起黑鸦会和新荣堂的人血洗了我的家族,是他害死我的妹妹,是他砍伤了隽浩的手臂,是他,全部都是他。”艰难的哽咽着,白玉咬牙切齿:“他就在四区,就在这里,放出那些异能者的人就是他,他在窥伺你的妖狐神座吞噬之力,因为他自己就是第三个神座!“
“什么!“血洗小家伙家族的仇人就在四区,并且还是个…神座!
神座害她家破人亡,神座害她颠沛流离,就是我这样的神座。
还没等他说什么,突然一股异样的力量攀升而上,莞翰伊措手不及被其牢牢束缚,抱住小家伙的身子僵硬到动弹不得,白玉慢慢转过身,泪水划过脸颊落下,伸手轻抚上他英俊的脸颊:“我曾经恨毒了神座,毁了我的一切,我的妹妹死时向我伸手求救,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从那刻我便发誓,我将变强,这一幕绝不会、决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伸出的手缓缓垂下,白玉往后一跃站定在围栏上,看着他蓝色的眸子。
晚风拂过,她身后漫天血红,黑发飞舞,像极了来自地狱的魔女,却更显得凄凉孤独。
“我与隽浩逃到四区,南樾枫收留了我,我只不过是他的走狗,杀他想杀的人,他便替我收集黑鸦会、新荣堂、血蝶——也就是玄的情报,但我来到北区这件事真的不是事先预谋的,我被你救时正是遭遇了玄,南樾枫步步为营处处设计,不惜用我的命去赌。“她伸手扶正腰间的直刀:“我再不能留着这人,他迟早会对你不利,这是我父亲的遗物,还有我的命,一定会留着与玄最后一战。”
“不行,白玉,不要去,不要去!“
莞翰伊祭出神座之力想挣脱束缚,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吞噬之力竟然像是被这股力量压制住了似的,完全不起作用。
头猛地剧痛,好多人的声音响起,有什么呼啸着要涌出。
“她的家族覆灭于十一年前的一场屠杀,而她的双亲和双胞胎妹妹在屠杀中全部殉难,年仅七岁的她被凶手逼着亲眼目睹整个灭门过程,这个家族强盛时的势力丝毫不必你们莞氏差,她的姓氏你也一定听过,草间。而小玉她,就是曾经兴盛一时的草间家族这一代的神座。”
莞翰伊眼睛瞪大,不可置信的望着前方,过往的记忆瞬间全部清晰。
被他救回时的奄奄一息,处处对自己防备,伊春亲了她,自己也亲了她,她海边羞涩的小模样,在温泉里的窘迫,在莞翰哲刁难时对自己展露的温柔,一次次豁出命的保护自己。
白玉,白玉,白玉,白玉,我的白玉。
而对方就在那一瞬,笑着对他说了什么,然后纵身一跃,消失在他的面前。
“不……”
莞翰伊怔怔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束缚还没解开,可他此刻只感觉一颗心缩到快要窒息。
“不要……”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淌下,他痴呆的呢喃着,四肢百骸全都被灭顶的绝望碾碎,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在她病危的时候撤走了一切医护!为什么!王八蛋!
久久的平息,森林别墅在晚风中伫立。
良久,别墅中爆发一声绝望的嘶嚎,划破宁静。
与此同时,在东区卫队集结营中,几千精英已经准备完毕,北区人丁强盛,又有妖狐坐镇,简直就是块难啃的骨头。三区对北区积怨已久,此次南区的Queen被北王的弟弟所杀,实在是欺人太甚,三区达成协议要组成盟军讨伐北区。
其实东西二区不过是想借着南区的势头,从中捞些好处。
东王看着台下数千精英,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即便不能分得土地,也要从北区搜刮出些钱财,北区财团众多,这次又有南区领头,不参合肯定是傻子,想到这次能捞到的油水,东王厚嘴唇偷偷向两边咧开。
“今夜的人物,一定不能失败!”
“是!!”
突然,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火几乎是瞬间着起来的,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噼啪作响的大火中,一个纤瘦的小小身影飞速掠过,几簇杀气应声而出,呼啸着盘旋而起,火势立即借风蔓延。
黑影跃到看台对面的高出,俯视着众人。
“保护王上!!“喊声响起:“什么人如此大胆!报上名来!!“
话音未落,硝烟散去,火势冲天,照亮了那人的脸,黑桃七的扑克牌嗖一声射来,插在东王身边一个护卫领头的脑门。
众人惊骇的全部傻住,半天才有人爆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
“死……死神魔女!!是那个魔鬼!!天呐!!“
东王听说是南王的人,稍稍壮起胆子:“你疯了!咱们现在是盟军!你要做什么!“
“奉南王之命,送你去个地方。“
“哪儿?“
“地狱。“白玉垂下头,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