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郑诗蓉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这一次她的声音惊动了整栋大楼。
刹那间，这栋大楼里的每个办公室的电视，还有电脑屏幕都呈现出三十楼的场景。
埋头苦干的徐姐一见员工都停下了工作并且目光呆滞地望着电脑屏幕，她就手上的文件夹狠砸了几下桌子。
“偷懒的统统留下来加班！”她大声喝道。
离她最近的男人小蒋轻轻朝她招了招手说：“不是啊徐姐，你快来看，郑、郑总……”
徐姐见他吱吱唔唔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忙走到电脑前一看。只见郑伯轮和梁子倒在地上，刘江满手是血，郑董和郑诗蓉跪坐在地上。而孟罗站在一边，他旁边的灰衣男子若隐若现。
“那个男人是谁，是怎么进来的？”徐姐指着屏幕上的灰衣男子问道。
另外一名同事莫名其妙地盯着她所指的地方，上面根本没有人，又吞了吞口水说：“这次的客户该不是电影公司的吧，拍的可真……”
“报警，快点报警！”
徐姐突然大声喊道，一面喊一面从兜里掏出手机，谁知按键根本按不动。
其他人见她如此慌张，想是真出事了，遂揭起座机拨号，座机上面的按键也按不动。
“见鬼了。”
“头七啊，今天是头七。
“曾倩，你行行好，可别吓我啊，我们平时交情挺好的，经常一起吃饭的啊。”
“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那天不该和你吵架。”
霎时间，整个公司陷入骚乱之中。
屏幕上的画面不断切换，直到刘江被放大的脸，他用天真的童声说：“来和我玩游戏呀，玩黑桃和红桃的游戏。”
就在所有人仔细听他说话的时候，他突然举起郑伯轮的黑紫色的心脏，说：“这个就是黑桃咯。”顿了顿，又将手伸进自己的胸口取出紫红色的心脏，又说：“呐，这个就是红桃。”说着又将自己的心脏塞进胸口里面，身体上却没有一点破口。
“让我来猜一猜，大家都藏着黑桃还是红桃。”他一面说一面咯咯地笑了起来。
三十楼躺着郑伯轮和梁子的尸体，郑董因为亲眼见到儿子的心脏被掏出来而昏了过去，刘江那个三十好几的男人此时正蹦蹦跳跳地把玩着郑伯轮的心脏。
“游戏开始咯哟！”刘江指了指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郑诗蓉说，“就从你开始。”
说着，他连走带跳到郑诗蓉面前，然后俯下身子，将厚实宽大的右手伸向郑诗蓉的胸口。
“恶灵，休得放肆！”假面鬼吏喝道。
刘江木讷地回过头，看到假面鬼吏，他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郑诗蓉莫名其妙地望着大哭的刘江，又想起郑伯轮被他挖去了心，立即想到了人格分裂。她曾听到过不少人格分裂的案子，这会儿想来比起初的鬼还要恐怖。
“要不要再和我打个赌。”孟罗制止假面鬼吏道，“就赌那孩子是不是恶灵，如果是就让你带回地狱，如果不是，我把他带去冥界。”
“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了吧？”假面鬼吏回道。
孟罗看了看灰衣男子，叹息道：“确实如此，不过地狱石在人间会给我造成很大的困扰，我想我们是不是有必要追究一下。”
“既然你喜欢拿人类的生命开玩笑，我也无话可说。”假面鬼吏立即插话道，“灵秤见！”说完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刘江见假面鬼吏走了，破涕为笑。转眼又望向郑诗蓉，欲伸手去抓她。
郑诗蓉一惊，她感觉她有十二万分精神都不够用，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再出现一种奇怪的东西来威胁她的生命。心里怕得紧，身体就不争气了。她挪了挪臀部，希望能往后蹭两步，但这个愿望对此时的她而言是十分奢侈的。
“不是那样玩的哟。”孟罗突然说道，“黑桃红桃的游戏。”
“啊？”
刘江极不耐烦地将脸转向孟罗，见孟罗面无表情不像在开玩笑，若有所思地撅起嘴，用不服气的口吻问道：“你倒是说说，是怎样玩的？”
“猜黑桃，当然是用猜的。”孟罗顿了顿继续说道，“直接掏出来看，就是作弊。”
刘江想了想，然后指着郑诗蓉大声说：“我猜她是黑桃！”说完迫不及待地将手伸向郑诗蓉的左胸。
“你不想知道人类为什么会有黑桃和红桃么？”孟罗再次打断刘江道。
刘江缩回手抠了抠脑门，反问道：“为什么？”
孟罗咧开嘴角笑了笑，然后朝着刘江招了招手示意到他身边去。等刘江到他身边时，他对刘江耳语了几句。
听完了孟罗的悄悄话，刘江手舞足蹈地吆喝道：“好玩，这样好玩。”
郑诗蓉惊恐地盯着孟罗和刘江，余光里是倒在地上的三个人，她已经不再相信孟罗，甚至认为他也是个精神分裂症。
不容郑诗蓉多想，刘江双手叉腰，趾高气昂地问她道：“唉！我问你，你干过哪些坏事呀？”
“没，没有……”郑诗蓉用极其细微的声音回道。
“嗯？”刘江脸色一沉，十分严肃地说道：“心跳加快，你在说谎，果然还是要掏出来看看。”
郑诗蓉一怔，急忙改口道：“有，有的。”
刘江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兴奋地鼓起掌来，然后一脸神秘地凑近郑诗蓉说：“是什么，快告诉我，好想知道。”
郑诗蓉木讷地看了看孟罗，嘴角抽搐地回道：“吃过，吃过狗肉……以前听人说狗肉好吃，和同学去吃过一次。”
听到这个，刘江的兴趣大减，他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几秒，他提了一口痰啐到郑诗蓉的脸上。
豆大的眼泪从郑诗蓉的眼眶里滑落而出，整个人都愣住了。
“呐，现在轮到你了。”
刘江又走到孟罗面前，盯着孟罗瞧了瞧，问：“你干了什么坏事？”
“没有书写出‘因’和‘果’，使得结局不完满，造成了无法弥补的错误。”孟罗坦然回道。
“无法弥补的，嘻嘻，那一定是黑桃！”
刘江说着抬起右手一把戳进孟罗的胸口，然后将孟罗的心脏从身体里一点点拿出来。
噗通噗通……
拳头大的心脏在刘江的手掌上平稳地跳动着，一团拇指大的如同火焰的颜色在鲜红色中若隐若现，看上去漂亮极了。
郑诗蓉双眼无神地盯着刘江手上的心脏，她嘴唇不停的咀动着，不知在说着什么。
“切！红桃什么的，人家最讨厌了。”刘江无趣地说道，又将心脏塞回孟罗的身体里。
“你喜欢的话……”孟罗盯着正在愈合的胸口平静地说，“我就麻烦了。”
刘江又看看孟罗身边的灰衣男子，见他双眼紧闭，便问：“我说你这家伙，也是来玩黑桃红桃的吗？”
灰衣男子猛然睁开双眼瞥向刘江。
刘江突然应到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愣了愣，他抠着脑门自说自话道：“啊，楼下还有很多黑桃红桃等着我去猜。拜拜，我走啦。”
待刘江走进电梯里面，孟罗斜视了一眼目光呆滞的郑诗蓉。又朝着电梯里的刘江说：“稍等一下，我正好也要下楼。”
每层楼的每个办公室早已乱成一团，所有人都挤在门口想要逃走，但门就像被胶在墙上的一样完全打不开。见刘江从走廊上经过，又一窝蜂地躲在桌子下面不敢吱声。
刘江发觉整个公司突然安静了起来，他疑惑地望了望孟罗。然后挨个挨个凑近每个办公室的玻璃门上往里瞅，一见没人就往下一层楼去了。接连下了几楼都没看到半个人影，更没听见半点声响。一直到了十三楼，大办公室的一张椅子突然动了一下，刘江机警地推开门。
“我不想玩捉迷藏，我想玩猜黑桃红桃。”他喊道。
桌子底下的人一听，无一不屏住呼吸。
刘江见所有人都不听话，有些愤怒地双手合十，喝了一声“起”。
瞬间，办公室里的所有办公桌都悬浮到了半空中，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人全部露了出来。
刘江逐个打量了办公室里所有人，然后指着一个哆嗦得最厉害的男人说：“你先来！”顿了顿，又问道：“我问你，你都干过哪些坏事？”
男人抱着头不断地摇晃，分不清是抖得太厉害还是在摇头。
刘江撅着嘴斜着眼珠瞄了孟罗身边的灰衣男子一眼，然后像征求意见般地说：“他不说，我可要直接去掏了哟。”
听到这话，男人忙抬起头怯生生地望向刘江和孟罗。想起在电脑上看到的三十楼的情景，孟罗被掏过了心脏此时还活得好好的，而郑诗蓉回答了问题之后并未被掏出心脏。于是下定决定憋足一口气，闭眼说道：“小学的小时候把牙签塞进了邻居家的钥匙孔里，中学的时候偷看邻居家姐姐洗澡，大一的时候向快要毕业的师兄借了两百块钱至今没有还。”
孟罗垂下眼帘，火红色的睫毛瞬间引燃双瞳，双瞳里的火光直射入男人的眸子。
男人顿时被朱红色的草书文字成柱形围绕起来，文字大致显示着：
前一天把牙签塞进了别人家的门钥匙孔里，第二天我们家的钥匙孔也被堵住了。下午偷看了邻居家姐姐洗澡，晚上被她爸爸抓起来狠揍了一顿。念书的时候欠了师兄两百块钱，刚毕业就收到他的结婚请柬，随了份大礼，谁知道刚过了半年，他又发来了结婚请柬。
“嘿嘿嘿嘿，这个是什么？”刘江一面惊奇地笑问道一面伸手去摸，指尖刚触碰到文字连忙又缩了回去，然后朝着指头嘶呼嘶呼直吹气，边吹边嚷道：“烫，烫烫……”
“因果。”孟罗回道。
“搞不懂！”刘江捏着指头嚷道，“还是直接去摸黑桃好玩。”
孟罗微微摇头说：“摸不到哟，他没有那种东西。”
刘江失望地盯着朱红色的草书文字，又偷瞄了一眼灰衣男子的脸色，然后叹了口气说：“那好吧，下一个。”
这次找到了个女生，体型有些丰满，只听她老老实实地说：“小时候零用钱不够用，我偷过家里的钱。前段时间在超市看中了一串非卖的饰品，我趁拥挤的时候把它悄悄装进了自己兜里。刚才吃早餐的时候发现店里的杯子很漂亮，所以就顺手拿了一个到公司来。”
她刚说完，刘江正伸手欲掏她心脏，她也被朱红色的草书文字包裹了起来。
偷了家里钱，被父母发现后断了两个月零花钱。拿了超市的非卖品，被监控拍到，不仅没能拿走物品还赔了一笔款。从早餐店里拿回来的杯子，在刚才混乱的时候摔到地上打碎了。
“为什么她也有字？”刘江懊恼道。
“啊，因为她也有因果。”
“这么多人，我就不信没有黑桃了。”刘江抹起袖子说。
又问了几个人，都被朱红色的草书文字保护了起来，刘江有些失落。
孟罗恐他闹脾气，指了指趴在最中间的三个人。
那三人样貌相似，正是同胞姊妹。刘江觉得稀奇，打量了一会儿才问她们干了哪些坏事。
老大说：“我很讨厌新来的小丽，所以在她的牛奶里吐了口水。”
老二说：“我看小丽是个新人就欺负她，刚才还把复印的工作交给她做了。”
老三一听，愤怒地吼道：“我趁新人小丽复印文件的时候，偷喝了她的牛奶。”
一项一个鼻孔出气的姐妹三人顿时吵开了锅，把刘江逗得捧腹大笑。
这也只缓解了刘江的一时之痒，再下来连续问了十来个人都没发现一个“黑桃”。他算是真的恼了，不顾孟罗劝说，用力跺了一脚。悬浮在半空的桌子砰砰砸落到地上，桌上的东西乒里乓啷乱滚。
还没被问过的那些人依旧爬着，惊恐地捂着头，任凭东西砸在身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干过坏事的，统统给我站出来！”刘江大声喊道。
大家比刘江想象的要狡猾得多，根本没有谁站出来。
“这样会把黑桃吓褪色哟。”孟罗哄他道。
他这才静下心来深吸了一口气。规矩了两秒，突然兴奋地冲向其中一张办公桌。出乎意料的是，他在桌子旁边蹲了下来，十分冷静地望着里面的人。再看他张了张嘴，几次想要说话却又止住了。
孟罗半眯着眼睛盯着桌子，仿佛已经透过桌面看到了桌下的人。
“机会来了！”
小蒋大喊一声，突然从旁边一张桌子下面爬了出来，直接扑向刘江的后背。当然他并不是空手扑过去，他握着一块拇指大小的乌黑油亮的墨块，正是郑伯轮所持的那类地狱石。
啪——
就在小蒋身体倾向刘江的一瞬间，孟罗抬起左手一巴掌拍掉了小蒋手中的地狱石。地狱石在地上嘀嘀咄咄滚了几米远，小蒋扑在了刘江的背上。
见地狱石掉在了地上，有几个人曾听小蒋提说过是一个道士给的，急忙扑上去捡。
“那种东西别碰为妙。”孟罗提醒道，“会死人的。”
就在大家决定要不要捡的时候，毫不知情的刘江猛然回过头。他看了看蹲在地上围成一团的人，又看了看小蒋，说：“现在该你咯，干过什么坏事？”
“只掀过女人的裙子……”小蒋一面瞪着孟罗一面回道。
刘江凑近小蒋仔细看了看，然后回过头问孟罗道：“为什么他没有文字？”
孟罗半眯着眼睛回道：“因为没有因果。”
“那他有黑桃吗？”刘江再次问道。
孟罗闭上双眼回道：“不清楚。”
刘江顿时心花怒放，不再多说，立即将手伸进小蒋的左胸，从小蒋的身体里面取出心脏。
“唔，唔哇——”
小蒋疼得呜哇大叫，只从眼皮缝里看到自己紫色的心脏。
“好厉害，居然是这种颜色。”
刘江像欣赏宝贝似的双手捧着小蒋的紫色心脏，嘴里不住地称赞。
“还，还给我……把心脏还给我。”小蒋有气无力地哀求道。
“不给，这是我发现的，我发现的就是我的。”刘江将心脏捂在怀里说道。
小蒋瞪大了双眼，慢悠悠地将眼珠转向孟罗，然后用细微却又极其愤怒的声音说：“都是你……害的。”
孟罗睁开双眼，双瞳火焰的光直接射入小蒋的眸子。
一套两室一厅一卫的简单住房内，家具摆放得紧凑整齐。一只毛色洁白瞳如翡翠的猫卧在茶几下悠闲地舔着爪子。茶几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副挂历，挂历正翻到二月，上面的记号停在十四号。
小蒋提着一个蛋糕盒子从门外进来，猫抬起半截身子朝他“喵呜”叫唤了两声。他放下蛋糕，兴奋地搓了两下手，然后揭开盖子，是一个漂亮的爱心奶油蛋糕。他将盒子全部卸下来，又摆好蜡烛。这是他为女朋友准备的情人节礼物。
过了半个小时，门铃响了，他捋了捋头发便跑去开门。来的是他的女朋友，她没有进屋，只是探出脑袋往门内瞅了瞅，然后向小蒋说起分手的话，说完就走了。
小蒋木讷地站在门口呆望着女朋友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他才关上门回到屋里。回屋一瞧，漂亮的蛋糕变得一团糟，白色的猫咪裹了一身的奶油。顿时，小蒋双目瞪得溜圆，他顺手抓起切蛋糕的刀，一刀插向懒洋洋的猫。
“哇呜——”
几滴鲜红色的液体飞溅到纯白的奶油上。
“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把蛋糕弄坏了，她就不会和我分手了。”
小蒋抬起刀，透明的刀片两面都沾满了血。
猫的四脚撑了两下，从茶几上翻滚到地面。它拱了拱身子艰难地站起来，然后拖着露出来的肠子朝门边走去。刚走了几步，肠子挂在了茶几腿上，它偏倒在地。鲜红色的液体淌成一滩，浸湿又染红了它洁白的毛。
孟罗垂下眼帘，他的双眼缓缓恢复了瞳色。
这时，旁边的办公桌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刘江敏感地俯下身，正巧与桌下的人四目相对。
“妈……”刘江大声喊道，“妈妈！”
孟罗左眉一挑，立即伸出右手按在办公桌上。瞬间，整个办公室的地板、墙壁、天花板布满了朱红色的草书文字，四周的门窗和桌椅就像蒸发了一般消失不见。文字制造的空间内只剩下孟罗、刘江和爬在地上的人。
“你被地狱石招来的契机就是她么？虽然猜测胎死腹中的曾倩可能会换来一只婴灵，但没想到这里还真有丧胎的母亲。”孟罗一面说一面抬起左手拿出册子。
趴在地上的人缓缓抬起头，她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一脸干劲，三十来岁的模样。不是别人，正是孟罗刚来公司时遇到的第一个人——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