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儿扶着夏倾颜进到里间,帮她摘下帷帽,夏倾颜在花梨木桌前落座,琥珀则及时把从王府带来的茶具放好,兑水冲好茶,递到小姐手中。抬头间看到的就是锦衣坊姚夫人惊艳的目光。这样的眼神琥珀心里已经有数,也不多做置评,估计任谁见到自家小姐都会这样吧?
“劳烦姚夫人去把贵店最好的金缕羽纱取来可好?”仕画打断了姚夫人痴呆的目光,说道。
姚婵方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忙应道:“奴家马上就去,请几位稍候。”说完急匆匆出门,心里却还处在震惊之中,世间真的有如此绝色?这是哪家的闺秀,为何自己从未有所耳闻?
夏倾颜当然不知道别人如何想,看见姚夫人出门取货,自己则起身向窗户走去,看到后院的角门心里亦是一喜,不过要想从二楼翻窗出去又不惊动一层的侍卫,也是需要难度的。一会儿再去另外两家查看,是否有更好的地方适宜悄悄溜走,到时再做打算,不过这里可以先提前订下以备不时之需。
姚夫人在门外轻声唤道:“夏小姐,奴家带着侍女把羽纱取来了,不知是否可以进来?”
琥珀先打开门向外查看,发现姚夫人后面跟着大约十来个侍女,各自手捧羽纱,并未发现可疑之处,随即向夏倾颜致意,夏倾颜点头让她们进屋。姚夫人率先入内,后面的侍女各自低头跟随,不曾入内随意张望,想必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十名侍女进屋排成两排,姚夫人则引领着夏倾颜一一挑选。
“夏小姐,这是我们锦衣坊昨日才新进的一批金缕羽纱,颜色只有十种,每种只有一匹,如果您今日挑好了,她人要想获得同花色的羽纱,恐怕要等上十年之久。”
“金缕羽纱也有不同吗?”絮儿问道。
“这位姑娘想必不清楚,我们锦衣坊的羽纱亦是分为三等的,三等羽纱多由官员家眷购得,一般是一年即可织就一匹,二等羽纱多数送到王府、宫里,多是三到五年方可织好,一等羽纱则是苗疆贵女从小亲养天蚕聚茧,还要用家传织法,多是耗时十年方织就一匹。”姚夫人笑着解释。
“那今天姚夫人所展的这十匹是?”絮儿问道。
“实不相瞒,今日这十匹皆是一等羽纱。奴家自诩眼光还好,想必夏小姐将来是有大富贵之人,所以奴家做主把锦衣坊最好的羽纱取出来,只盼将来夏小姐能多多光临敝店,这就是我们锦衣坊天大的福气了。”
夏倾颜暗笑,原来是看着自己将来能谋得好“前程”,提前订客源呢,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借姚夫人吉言,若将来小女子真有富贵,定会多多捧场的。”
姚夫人行礼谢过夏倾颜,即开始介绍这十种金缕羽纱,胭脂红、青翠绿、桃粉、湖蓝、鎏金黄、大红、大黄各不同,最让夏倾颜倾心的是居然还有白色,且是雪白色,伸手触摸,嫩滑轻柔,不同于锦缎的光滑冰凉,也不同于丝绸的过于柔软,而是介于二者之间,融合了丝绸与锦缎的优势,难怪能让人们趋之若鹜,果然名不虚传。夏倾颜选了五种:雪白、湖蓝、桃粉、翠绿和大黄色。
“恕小女子浅薄,不知锦衣坊是否还负责裁衣?”夏倾颜问道。
“这是自然,奴家这锦衣坊可汇集了江南最好的绣娘,功夫是不输宫中嬷嬷的。小姐尽可放心。”
“如此甚好,否则小女子还怕交到不识货的人手里,把这么好的羽纱毁了可就得不偿失了。不知几日可做好?”
“不瞒小姐,如果您不需要大绣,三日即可。”
“不用过于繁琐,只需裁好缝制即可,不需绣图。我后日上午亲自来取。”
“小姐天生丽质,自然无需花式,否则反倒落俗了。”姚夫人不愧是经商的,好言好语随口就来。
夏倾颜暗笑,哪里是真不喜欢花色,而是没时间等你们去绣,姑娘我后日就要从你们这里逃出生天,逍遥江湖去了。不知龙士煊知道自己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会不会气的七窍升天?不过江然肯定要倒霉,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只好让江大侍卫受些皮肉之苦了。
待量好身量,交好订金,已经快接近午时了,夏倾颜派琥珀向江然传话,一会儿要去香满楼用午饭,琥珀自是高兴的下去传信,江然急忙着人去香满楼订好雅间。等众人姗姗走出锦衣坊时,姚夫人还是一脸恭谨在门前相送,直到马车走远才返回厅内。仕画回头从车帘处回望锦衣坊方向,心里不断肉疼,两千两银子这就没了,搁谁都会疼的滴血吧。
当然夏倾颜不知仕画的心思,而是领着一行人直接进了香满楼的雅间。江然亲自查验雅间无恙后,才退到门外,与几名侍卫守在门口,毕竟此处人员混杂与锦衣坊以女眷为主是不同的,这里更易出事。夏倾颜待江然出屋后,照样仔细审视一番,发现香满楼临街是繁华的闹市区,如果从此处逃出更易惊动多人,实在不易脱身,只好暗自把此地划去,等明日去了金钰馆再看情况,如果仍是不理想,只好定在锦衣坊脱身了。
外间江然盘问好小厮,伸手接过菜单,亲自进入雅间交予夏倾颜点菜。夏倾颜知道这里自己最大,也不推辞,直接点了八菜一汤,菜是四素四荤,汤是香鲍马蹄山菌汤,皆是香满楼的当红菜肴,并要了一壶杏花春酒。仕画正要发话,夏倾颜知道她忌讳自己沾酒即醉的毛病,并未等她言语,随即对江然说道:“江侍卫和我们几个一起用餐吧,门外留着其他侍卫看守即可。小女从梁州到江都一直都是江侍卫亲自护卫,小女感激涕零,今日借花献佛亦算表达谢意了,望江侍卫不要推辞。”
江然本想婉拒,毕竟一则自己还有护卫之职,怎可舍弃不顾,二则男女有别岂可同桌而食,不过听夏倾颜如此说,到也不好拒绝,只得应下。等外面小厮逐一摆好饭菜,夏倾颜率先坐到主位,仕画和琥珀坐到她的两侧,下首则是絮儿和江然。絮儿起身为江然倒好酒,又栖身坐好。夏倾颜举杯说道:“我不善饮酒,不过今日难得高兴,只好以茶代酒聊表谢意。一则多谢江侍卫的一路护送之情,二则多谢琥珀和絮儿姑娘的多日照顾之意。”说完自己满饮而尽。
江然虽觉有哪里不同,却又猜测不清,只得仰头喝下。众丫鬟也以茶代酒相继饮下。饮毕,夏倾颜执箸夹了第一口菜,其他人才纷纷开始用餐。香满楼的菜色果然名不虚传,素菜清新,荤菜香腻,各具特色。夏倾颜虽不善厨艺,却能品出优劣,吃饭吃到了十分饱,这对于夏倾颜来说很少见,饭菜之美味由此可见一斑。一时忍不住暗自思量,如果还有机会再来江都,一定会再次莅临此地的。
待众人食用完毕,江然下去结账,几个丫头还兴致勃勃的议论哪道菜更加美味。大约歇息半盏茶功夫,江然进屋回道,马车已经备好,众人这才起身出了香满楼。
仕画向外走时,随意问了一句江侍卫,这顿饭大概的花销,江然只是不屑一提的说道,不到六百两银子。仕画的心里一哆嗦,六百两,一顿饭就全吃进去了,即便再好吃的菜,现在,仕画都想从肚子里吐出来,换成现银当做家用。要知道自己和小姐马上就要“亡命天涯”了,银钱一定要省着花,上午还想着从江然身上索要了几千两,还暗自高兴一把,现在才发现,实在不值一提,不行,一会儿一定要和小姐商量商量,一定要再多“骗”些出来,反正钱多不压身。想好后,仕画疾走几步行到夏倾颜身旁,随着她上了车。马车缓缓驶向别院。路上,仕画将刚才自己听到想到的都和夏倾颜细说一番,不过看夏倾颜只是微笑不语,不由着急起来:“小姐,奴婢听冬寒说,咱们自己的银子不过才一千多两,加上上午才从江侍卫那里索来的不过三四千两,如果咱们远行,还要买马买车,一应食宿每日开销下来,奴婢怕支撑不了多久,所以,您还是想想办法,咱们再从江侍卫那里要些过来才好,您说呢?”
夏倾颜看着仕画愁眉苦脸的表情,笑道:“哪有你想的需要那么多钱,平常百姓家一年的花销不过几十两而已,我看你呀,实在瞎操心。以后咱们过的是紧衣缩食的日子,像今天一顿饭几百两,几件衣服就两三千两的日子恐怕是不会再有了。”
“哦,奴婢明白了。”仕画悻悻然说道。
“不过,你刚才所言也不虚,钱多不压身,说不得会遇到什么急事。今日回去,就让杜管事送些上来,由你这财迷管家负责可好?”夏倾颜打趣仕画。
“好的,就依小姐所说,奴婢一定管好钱物,省的到时用钱又寻不到路子发愁,奴婢一定节衣缩食管好帐,让小姐无后顾之忧。”仕画回的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察觉夏倾颜的打趣,反而当做一项重大而艰巨的任务扛在肩上。惹的夏倾颜窃笑无语。
等马车回道别院,众人下车时,发现冬寒已经在院里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