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倾颜的怒火依旧旺盛,自己这是受了池鱼之灾,好你个靳谦凌,表面看起来稳重儒雅,原来也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居然对外说自己是他的外室。哼,本姑娘堂堂侧妃都不放在眼里,你个二品国公的外室更不会入眼,不对,靳谦凌还不是靳国公,不过是一布衣,就这么猖狂,更为可恨。画个圈圈诅咒你,让你想娶的老婆被人抢走,喜欢的女人不喜欢你。
当然,夏倾颜不知道,她的此番怨言实是应验了,先不说周雨凝本是靳谦凌中意的女子,被他大哥强行娶了,即便后来,同样的事情又再次发生。如果夏倾颜知道自己的此次随意乱说居然应验,无论如何是不会随口妄言的。
被诅咒的当事人靳大公子,此刻亦是无语。周雨凝的所为他已经全部知晓,此刻是哭笑不得,听说夏倾颜正在满院子诅咒自己娶不到老婆,看来前几日的消沉已经过去,又恢复了满腔斗志;对于周雨凝来说,自己确实应该斩断她的妄念了。想到此,起身出了书房,先去主院见了自己的父亲,靳国公近日身子越发不好,往往是昏睡半日,清醒半日,靳谦凌已经开始着人悄悄准备后事了。靳谦凌进屋时,靳禄之刚刚转醒,看起来还算有些精神。
“父亲。”靳谦凌低声唤道。
“子言来了。”靳禄之的声音虚弱无力。自从靳谦凌从江南回来这两个月,几乎每日都要陪着父亲说说话,只是每日瞧着日渐虚弱的靳禄之,靳谦凌心下伤痛,却不能表露出来,只好面上故作轻松状。
“父亲,儿子瞧着今日您的精神不错,可想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不用,如此甚好了。”靳国公边说边抬起那略带浑浊的双眼,“今日可有什么消息?”
靳谦凌只得说道:“今日一切尚好,圣上还亲临早朝了。”北方大旱这么大的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告知父亲的。
“圣上本性聪慧,只不过一时沉浸女色,所以,你以后务必要多多提点,让陛下多关注朝廷大事,女色多为祸,还是远离的好。”
“儿子知道。”
“等为父过世后,你便即刻袭爵,直接参与朝堂大事,不要让那些奸佞小人得志,要知道我们靳家忠君百年,不能毁在你我手里。”
“儿子谨记。”
“我儿,为父恐时日不多,听说你有了中意的妇人,带回来让为父瞧瞧,为父去见你母亲时,也好笑着告诉她。勿需为我再守三年大孝,如无大事百日内完婚,”看着靳谦凌张口欲言,靳禄之打断他:“先听为父说完,你及冠将三年,早该婚配,却一直延误至今,子言,于你来说,女方的家世、名声都是其次,只要她愿意与你相守,全心为你打算,这样的女子即可娶回。我们靳家已经权势滔天,勿需再靠岳家助力了,否则……”
“儿子都明白。父亲,您还是早些休息,勿要在操心这些琐事。”
“改日带那姑娘过来让我看看,我这眼高于顶的儿子相中的姑娘定是有异于常人之处。”靳国公并未理靳谦凌的言语,自顾自说完后,躺在床上闭目休息,对他来说,这番话确实耗费心力。
靳谦凌无法,只好为父亲掖好被子,转身出了屋。心里却在自嘲,现在到好,一个尚未解决,另一个又要把事情做实,这让自己怎么与那位正满腔怒火的夏姑娘说起。
出了主院,靳谦凌直接进了至善园,吩咐胡涂把园子里的人看好,不许随意走动,自己则进了周雨凝居住的厢房小厅。丫鬟看见公子来了,急忙前去禀报。
周雨凝正兀自坐在窗前发呆,时而想起六年前与靳谦凌的相识,时而闪过自己被父母强迫着送上花轿的画面,时而飘来靳谦穆让自己服侍时的丑恶的嘴脸,时而是一张倾城淡定的容颜。原来,时间过得如此快,不过六年,自己已经从家中荣宠的闺阁千金变为现在这副苍白容颜生活索然无味的妇人,而那人依旧俊逸如斯,恐怕他的目光早就倾注到了那位容颜绝代的女子身上,再也不会在自己身上停留半分了吧。
“姑娘,公子过来了,正在厅里候着您呢。”小青对着周雨凝禀道。
周雨凝猛然回过头,脸上泛起喜悦的红晕,他来看我了?他的心里还是有我的,就说嘛,子言怎会是那种有了新欢就不念旧情的人。欢快的心情难得出现,“小青,快看看我的妆容可曾花了?我这套衣服可还适合?哎呀,早知道他来就好了,说什么也要细细装扮一番。”周雨凝一时兴奋的有些语无伦次。
“姑娘,您一切尚好,还是不要在重新梳妆了,省的公子公务繁忙,一会儿说不定又该走了。”小青打断了周雨凝的自语。
“对对,子言一向事务繁忙,不能让他久等。”说完,掀起裙角,急匆匆奔向客厅。
靳谦凌正暗自琢磨如何与周雨凝讲清,尽量让她受到的打击降到最小。抬眼间便看到门前倚着那纤纤女子,比起前些日子,她的脸色越发苍白,身形亦好似消瘦不少,再不复当初的甜美娇俏,代之以幽怨凄楚。
靳谦凌起身行礼,说道:“大嫂。”
周雨凝本是雀跃的心情被这声称呼直接打入谷底,“子言,没有外人,你勿需这样称呼。”
“礼不可废。更何况大哥身体不适,多年来一直劳烦大嫂照顾,谦凌心里感激不尽。”
“子言,你这是何意?”周雨凝有些不清楚状况。
“大嫂,谦凌今日所言句句肺腑,望大嫂莫要怪罪。”看着周雨凝一副呆愣模样,心里不忍,不过想到以后可能会带来更多误会,又暗自压下不忍,说道:“自大嫂进门之日开始,谦凌便谨记长嫂如母之训,对大嫂一直持有敬重之意,从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更会,那些前尘怨念与谦凌而言早就如烟逝去,望大嫂亦放下痴念。”看着周雨凝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靳谦凌心下终是不忍:“大嫂放心,兄长那里我自会规劝,以后您就好好守着阳儿过日子吧。”说完,朝周雨凝深行一礼,起身告退,厅内只留下了万念俱灰的周雨凝。
原来刻骨铭心的只有自己一人,原来在他心中自己一直都是长辈,原来那些曾经的美好不过过眼云烟,原来……周雨凝突然觉得这时间好像就剩下一种单调的灰色,没有半丝光亮,头脑中空空荡荡,好似这二十年都不曾留下任何印记,自己不过是一副躯壳游荡在这人情淡薄的世间,真真可怜,可悲。胸间好似有一把火,堵得难受,周雨凝捂住前胸,垂下头,一口心头血猛地顺着嘴角溢出,人轻飘飘的倒在地上,再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