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文木生刚揉平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脚步未有迟疑,径直往墙角边上走去。
他倒要看看,这大过年的,是谁敢在这儿装神弄鬼!
“公子……我的脚……”允文木生才走近,就看到一个穿着桃红百花袄,围着银雪刻丝披风,头戴貂鼠帽套,粉光脂艳的女子。
此刻这位正坐在地上“抽泣”的美艳女子,正是纤翠。只见她眼角含泪,眉尖微颦,含幽带怨地将允文木生那么一望,万般风情便皆在那一瞥之中。
只不过遇上了一个不解风情的人,只听允文木生面无表情地说道:“纤翠,你当允文府是皇宫吗?只可惜……我没有皇兄那般的怜香惜玉之心,所以你这些伎俩……还是省省吧。”说罢转身欲走。
纤翠脸色一变,泫然欲泣地说道:“公子……您怎么能这么无情!您明明知道,纤翠的心里眼里……装的都是你……打小起就伺候您,纤翠的为人您应该是最清楚的,我也从不敢奢望什么,只是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皇后的恩典,能回来重新伺候您,我已经很知足了。可您却连正眼都不愿瞧纤翠一眼,纤翠究竟是错在哪了??”
允文木生并未回头,只冷冷地抛出一句话:“你的为人如何我不知道,我从来不花精力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我只知道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听到此处,纤翠早已是形如槁木、心如死灰,只听允文木生又接着道:“还有……别在这个府里耍花招,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纤翠看允文木生真的要举步离开,咬咬牙,看来爹说得对,要达目的,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是不行的,急忙哭道:“公子,我没有骗你!我的脚真的受伤了,是被蛇咬的!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已经走出去有几丈远的那个身影终于如愿停住了,却不是为了自己,纤翠的嘴角扯起了一个酸楚的笑。
允文木生转身来到纤翠身边,蹲下一看,果然见到纤翠脚踝处有一伤口正在往外冒着血,却是被蛇咬过的痕迹没错。
纤翠见允文木生正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伤口”看,忙心虚地拉过裙摆盖住了裸露的脚踝,楚楚可怜地说道:“刚刚路过这里的时候,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条大蛇来,可把我吓坏了……我转身就跑,可没跑几步就感觉到脚上一阵剧痛袭来,幸好公子您来了……”
“就你一个人?”允文木生不耐地打断道。
“……自然是就我一个人。”
允文木生冷哼一声,纤翠知道瞒不住,赶紧补道:“还有……我爹,他知道我出宫了,趁着今天大年团圆夜,特意赶来看看我的,我们也只是匆匆见了一面,并没有说什么。”
允文木生高深莫测地一笑,看来这回不用打草惊蛇,蛇就自己出洞了,好一份过年大礼啊!
既然知道以蛇为饵来诱自己上钩,那么不管纤翠跟蟒王教的人有什么关系,或者是被利用的,她说的话,自然是一句都不能信。而且,她背后必另有其人,而这个人……也就要呼之欲出了。
那就将计就计吧,允文木生狡黠一笑。
“看来是我误会你了,脚还能走吗?我扶你回去吧。”
这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让纤翠一时愣在了当场,连回话都忘记了。
允文木生却已经向坐在地上的纤翠伸出了手,纤翠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这个在月光下向自己伸出手来的男子,虽然脸上带着笑,那笑却像是笼罩在一层雾里,那般不真实,犹如神祗般高不可攀。
只是任允文木生再聪明,百密总有一疏的时候,到底还是低估了一个女人的算计之心。
时间掐得刚刚好。
绿墨手上正捧着盒子,刚穿过奇石园,就看到前面有个人影走来,走得极慢,因为天色已黑,看得不真切,可从身形来看该是允文木生。
绿墨正要上前,却猛地怔住,突然间感觉好像有一根大钉子,从天灵盖穿过了身体,将自己钉在了地上。
原来眼前是两个人紧紧地倚偎在一起走路,从远处粗看,还以为是一个人。
不知怎么的,绿墨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娘以前说的一个故事:一对有情人约好在河边一起上吊,不料最后那男的却暗将绊在石墩上的绳子拉脱墩外,结果女子依约定殉情了,男子却偷生了下来。
爱博而情不专,娘当时是这么说的吧?
想到这些,眼前的一幕便化为万箭攒心,那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想必允文木生身旁那位与其紧紧相依的女子,该是这串念珠的主人纤翠了。
绿墨跌跌绊绊地跑回了仙鹤居,近大门时,便看到门的两旁垂着朱红对联,对联在红纸灯笼下闪着金色的祥云,每一朵祥云都托住一个墨汁淋漓的字,而每一个字又都像是浮在半空中。
绿墨觉得自己就是对联上的一个字,虚飘飘的,不落实地。进了房,光着脚来到窗边站了一会,又木然地回到床边,扑倒在床上,脸跌在冰冷的被面上,就这样脸朝下地躺着,躺了一夜,姿势从没有改过,脸底下的被套却渐渐地湿了。
第二天,大年初一,当绿墨尝试爬起身来的时候,才觉得浑身酸痛,脑门子冻得发胀。前两天就是风寒内郁,再加上这一冻,便再撑不住了,直接就是病来如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