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阵法又将年轮转换到十几日后。
然后阵法又莫名其妙地把我们拖到一家客栈。
我和白辞坐在二楼的扶杆上。这里又很好的视角。
尤其是看角落的那个位置,特别清楚。
由于阵法似乎非常胸有陈竹,所以我认定了那便是琉冉。她摘了帽子又摘了面罩后,我就更认定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几声喧闹。几乎同时,琉冉垂着长睫,浅笑着呵了口气。
段传景走进来。琉冉收回笑容,细长的手指轻轻敲着面前的杯子。她一直垂着头,垂着眼帘,似笑非笑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她忽然拿起杯子,站起身走下阶梯,正好撞上一个端菜的人。
那时候,她依然挂着淡得几乎无痕无迹的笑容。
那人虽然没被撞倒,但盘子里的菜倒落了一半。掌柜急急忙忙从柜台跑来,心疼地看着满地的菜啊汤汁啊,接着就开始骂骂咧咧。
人家都在看好戏,掌柜见琉冉一言不发,叫嚷得更凶了。直到琉冉一副实在不耐烦的模样拿出一锭金子,掌柜才住了嘴,似乎很尴尬。
我看向段传景。他果然走到琉冉面前,开始搭讪。
琉冉在不为人知的阴影下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我皱了皱眉。
这只是琉冉的一个计策。一个计策组成的故事没什么好看的。我想,这太假了。
不过人们都喜欢看假的东西。比如段传景。他还回她的铜钱,从此神魂颠倒,日夜相伴。
她在大理城里放灯花,在灯花下缓歌曼舞。我静静随着所谓的年轮看着。年轮里有一丝涩涩的悲伤,我有所明了,心里泛起遗憾。
这个故事,越来越像是设定好的。
那么琉冉呢?设定这个故事的人,会不会有所留恋?
在那天她终于展露出真实而欢愉的晶莹剔透的微笑轻轻将头靠在段传景肩头的时候,我想我已经有了答案。
那样的景象真的很美。在这个虚幻的故事里,润湿的空气里却出乎意料酝酿起一种极深极深的苦涩。揉着满江撒得淋漓的月光,美得虚离。
我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距离真实时间两个月前。她演了最后一出好戏。
那就是段传景所谓的“她是被我推上火刑台的”。琉冉披着长发,声嘶力竭。她像是一个在自己世界里兜着怪圈的人。我体会着这梦境中最真实的悲伤感情,摇头苦笑。
我已明白了。但还有些不明白。再没心思看完剩下的剧,于是我退出阵法,回来了。
段传景还没醒。因为我给他定的沉睡咒是十天份的。但我只待了三天。我想着暂时不把他唤醒也好。他那样的死脑筋还需要我思考如何组织语言告诉他真相。
我走出那座小宫殿的时候,白辞没有跟上来。白辞比我聪明,他明白的肯定比我早得多了。
我很清楚琉冉在哪里。近城门的地方,我果然又一次在那飞檐上看到了她细长的身影。我也登上屋顶,琉冉在等我。
她斜斜侧过身子,明亮的眼里风云聚散,嘴角带着我熟悉的浅浅的笑:“你终于来啦。”
“公主。”
“我不是。”她转过身,“你不是知道么?”
我摇摇头:“我知道的是,你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和皇帝联络。”
“……”她沉默,过了许久才说,“他对她挺好的。”
我点头,不再评价。我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
“造梦,你真是一把好手。”我说。
“哈,你果然在烦恼这个。”她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又回身看我,不过这次算是正视,“你这么聪明,不会自己钻研么?”
“公主不知道吧?我最讨厌钻研了。我懒得很。”听她语气,似乎不抵触将这件事情告诉我。
果然,她开口:“罢了,经你的口转告他也蛮好的。”
我一愣,默默将这话记下。
她淡淡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巫家让我杀他,也不知为什么。后来我打听到是因为他有我们苗疆的神奇体质,巫家要杀了他来取这种核心。”
“哦。真狗血。”我评价。
她看了我一眼:“不过我怎么会让巫家称心如意呢。我就用巫家不知道的造梦秘书给他了一个梦境。如你看到的那样。那个梦境里的我,是真实的。我可以随心操驭那个梦境。其实我本来是想把你们赶出来的。但你身边那个小男孩太狡猾了,让你设了个阵法,居然稳住了我的梦境。”
“……去你的小男孩。”我不乐意。
“好好好。……他叫什么?”
“……算了还是小男孩吧。”我想着白辞听人这么叫他会是什么表情。
“你……”她瞪了我一眼,“喏,接着就如你所见……好吧,还有的地方需要解释一下。那个关于火刑的梦境……是我一冲动弄下来的。你就说……我不小心的好了。”
我总算听到了自己要听的这一段。看她掩掩藏藏的模样,失笑:“怪不得那一段他记得最清楚,原来就那一段,是你真实的情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