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岚出来门,早有卫士牵马伫立,她利落地翻身上马,笑着对身后跟从的卫士道:“不必跟着了,我去郑大人府上。你们跟从宋大人在这里。”
她缓缓踏马而行,三月的京城,已渐有春意。楚国在这乱世割据的时代,占有了最为广袤的土地。北接草原上最为强悍的部落扎鲁赫,向西不远便与周国相接,尽是雪山朔漠。而这西北方向上最为辽阔却也贫瘠的土地,正是大楚高州的辖地,如今在她的管辖之内。向东,最远是易州,临近海洋,是大楚同海外通商的关隘。沿海而上,亦可到达周国的东部,周国唯一的不冻海港。向南,与诗书之国燕国相邻,越过燕国,便是鱼米之乡的齐国。楚国这一片土地,幅员辽阔,在这乱世里,强悍之至,可这样一片土地,在这战乱年间,同样守护起来,亦是极难。而楚国的都城长平,就处在这国家的腹地。而这国家真正富庶的地带,还要数九世家并皇族的龙兴之地,南方的清源,如今的青州和平州。
驿馆同郑家离得并不大远,皆在东坊。东坊所居尽是豪强望族,街市繁华。楚国的豪强之中,最为尊贵的要数九世家。九世家原都是清源所居之族,其中尤以苏岚所出身的苏家最为尊贵。苏家本是经商之族,传至苏家第一世家主时,已是富可敌国。彼时楚国战乱频仍,这偌大的土地上无人称王,却人人称侯。
苏家并清源其他几个大户,竭力护佑清源一方。在苏家强大的家世之下,清源成为百余年前乱世之中的一方净土。皇族纳兰氏,本是中原地区的望族,却在争斗之中落败,流落清源,而雄才大略的世祖皇帝合清源的倾国之力,一举又夺回中原地区,最终统一了大楚。
他出身的纳兰氏,自然成为皇族。而这九大功臣,自然就成为了九大世家。而这九世家中,因苏家最有实力,又功劳最大,便为世家之主。而玄家次之,郑家变为第三世家。其他六家的位置常有变动,争斗亦是不少,唯苏家的位置,不可撼动。
东坊居住的人,皆是识得苏岚,见到这位大少爷多是赔着笑脸同她恭谨问候,苏岚虽是不耐其烦,倒也客客气气同来往之人招呼着。待上了长安街,喧嚣的市井繁华,立刻便没了踪影。九世家皆在这长安街上开府,长安街后便是永宁街,聚居京城的皇族皆在永宁街上。这长安,永宁二街,便是大楚京城里仅次于皇城的地方。
长安街上,苏家和郑家比邻,苏岚便在家门口下了马,笑着和管家说了几句,便走到了郑家去。郑家门口,郑家的管家早早就在那等着,一见苏岚,便笑着迎了上来。
他低低地对苏岚说:“少爷说了,事有紧急,请爷快些去书房见他。”
苏岚颇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却也加快了步子沿着回廊向着郑彧的书房而去。郑彧的书房在郑家的园中小池旁边,是邻水的小榭,修的极是风雅精致,有苏岚亲手写的匾额,用大楚最富盛名的苏体,写了“文澜”二字,同他文若的表字,这一池清水,相映成趣。
苏岚虽是行的极快,但袍子还是纹丝不动,世家大族的孩子自小一举一动便皆受训练,更被教育要时刻保持风雅。
进了文澜阁,苏岚还真有些惊讶。可不只是郑彧和自己的哥哥,连沈毅和萧文航都在这里坐着。苏岚这才一进,便见萧文航一脸的怒意,便坐在哥哥身边,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哼。”郑彧轻哼一声,极是不屑,又气恼之至,道,“这还不是被那几个给气的。”
“人来的倒是全,文航这时不是忙的很吗,怎的有空在这生气。”苏岚冷冷地说。
“真不干阿彧和子轩的事。”沈毅一脸的平和,“当真是赵安欺人太甚。”
“赵安?”苏岚了然地一笑,“他不服管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犯得上生这么大的气。”
“能把你大哥惊动的,也不是小事。”萧文航怒气冲冲地对苏岚说,对她这态度极是不满,“赵安是什么东西,以为自己能写几篇破文章就了不得了?”
“说说吧。”苏岚揉了揉额角。
“这事,我看咱真得管管了。”一直沉默的苏峻对苏岚说,“赵安今儿个跟三爷说,要灭李家九族。郑彧一听,立刻就反对。这赵安便和郑彧拌起了嘴,文航听着也不对劲,也说了几句,赵安便好几顶帽子扣了下来。正遇上想要努力摘清自己的九爷,赵安更是来了劲。”
“蠢材!”苏岚一听也气的不行,“哪能容他这么撒野?”
“哼,今儿个他们礼部,竟还指摘兵部,说是兵部不配合他们礼部的登基大典。同王家那位户部商户一起,又在三爷那高了文航一状。”郑彧撇了撇嘴,“小人得志的嘴脸,恶心死人。”
“吏部那是什么意思,可有听说三爷想怎么动动几个世家的官位。”苏岚又对着沈毅说,沈毅的父亲正是吏部尚书。
“萧家撒手兵部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沈毅皱了皱眉,“王家看中了这位置,可他们还不想撒开户部,这不就和赵家搅到一块了。”
“兵部。”苏岚沉吟了一阵,“今儿赵安可说了别的?”
“说了。”沈毅对着苏岚一笑,有些尴尬,“他同太子说起后日迎接齐皇的排场,提了,不让你和苏峻到场。”
苏岚立刻就变了脸色,脸色极是难看:“这赵家欺人太甚了吧!”
“大哥,你怎么看?”苏岚扭过头问苏峻。
“那就把赵家狠狠踩上一脚就是了。”苏峻笑了笑,却格外冷酷,这模样像极了苏岚记忆里的父亲,他每每参涉权位之争时,皆是这样子。
“不让你我到场怎么行。京兆尹和羽林卫尉骁骑大将军,可是三品,三品不出席,像话吗?”苏峻笑了笑,“殿下这事自然不能准,不过,今夜宫宴上,咱们可不能便宜了他。”
苏岚看了自家哥哥阴鸷的笑容,心中也敲起了小鼓,也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