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八万人，却因准备的极早，一切尽是井井有条。行军速度极快，只因这三月之期并非易事。
苏岚催马走在最前，旁边并驾的是一袭黑衣的玄汐。自清晨出京，到现在，两人未曾说过一句话，苏岚身边的副将们，皆是早知二人不和，却实在不知，陛下是为何要把这两个冤家凑在一处。
苏岚将宋凡那苦大仇深的表情看在眼里，高州是该有位监军，玄汐在身边，此时是个安心的事。自古兵者，国之重器。为将者，国士无双。可是，为将虽能驰骋天下，亦有鸟尽弓藏，功高震主。玄汐在这里，分去自己的风头，制约自己的权力，才是最好的局面。况且，如今这情况，她们两个若是不走，该如何唱下去这台戏，也是难啊。
如今京城的改革，算是有一定的进展，然而，若是再往下，便是世家盘根错节的利益，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就触碰，所以，有谁人来接替，很有几分文章，如今代职的，皆是世家一等一的平和圆滑之人，而这回留下的郑彧，却是世家之中，最是锐意的人。这样的搭配，既能保住目前的成果，可也让场面不会失控。
这次的行军，不像是上一次一般的轻松。所有人几乎日日在马上，可不过五日的时间，大军便先行抵达了中州。西北道行军都督府就在此处，这个连接着高州与中原的枢纽。
王维安在五日后清早就出现在苏岚的眼前。苏岚笑着看了看玄汐，自离开京城之后，他面上时常挂着的几分寒意，余下的不过是淡漠的弧度。他们的关系，如此的微妙，但，彼此又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长平城里，绿意满眼，天街小雨，绿草点点。这北疆，虽不像是京城那般的温暖，倒也生机勃勃。尽管土地贫瘠，一路行来，农夫亦是辛勤耕耘，挥汗田间。雪山之下，生命如此顽强，却别有粗犷之中坚强的美丽。
玄汐初到这里，倒是有几分不大习惯，可依旧沉稳淡漠如常，隐藏的极好。苏岚看着他，便想起自个第一次来到这里，有些可笑的惊异，和他如今的淡定，显得对比如此鲜明。
王维安没有带太多兵马，只是轻骑减从的迎接了苏岚。安顿好士兵，便立刻来到都督府。
“这个季节，扎尔勒的草场还没有长出来，他们秋末抢的粮食，熬了一个冬天，也算是吃光了，从三月到水草丰美，还要一个多月，今年更慢，大约要两个月，他们这一次，就是为这两个月而来。”王维安看着苏岚，便觉着安心，可是眉头却依旧是紧紧地皱着，一举一动，俱是宣示着他的忧心，处处可见这一个月他过的有多窘迫。
“嘉城怎么回事？”苏岚见身后的那位不言语，便道。
“那真是太惨烈了。”王维安摇了摇头，“您自冬季回京时便屡次嘱托与我，可我确实还是轻敌了。扎鲁赫人这次，不仅是抢粮，还丧心病狂的焚城啊。嘉城，臣布有防兵，可惜啊，在臣的大军到达之前，就一夜成灰。”
苏岚的目光幽幽，看不出一点的波澜，倒是玄汐缓缓地说：“出了这么大的事，若不是那时正赶上登基大典，你哪有命活到现在。”
王维安羞愧难当，跪在地上，半月前的惨烈还历历在目，他伏在地上，叹息着说：“大人若是再早些回来就好了。”
“我知你艰难，高州军备不佳，你手下又没什么可用的将领。”苏岚叹了口气让他起来，看了玄汐一眼，玄汐自然知道这王维安是苏岚的爱将，在陛下面前都是保下来了，自己不能不给这个台阶，“幸而你后来处理还不错。”
“起来吧。”玄汐对着王维安说，后者便缓缓地站了起来。
“可，维安，这一趟，我为什么而来你也清楚。”苏岚缓缓地说，“维安，别再出岔子了，我和监军可在保不下你了。”
“末将明白。”王维安缓缓地说，“一切按将军的吩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
玄汐挑了挑眉看苏岚，苏岚几乎是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
阳光洒在中州的街路，王维安的身影，在城门处消失。苏岚的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青色的衣袍在空中飘浮。玄汐的眸色依旧一片淡漠，黑色的衣服下，身姿挺拔。
“怎么今天，停在这里？”苏岚牵着马，和玄汐在中州的街头上慢慢行着，春季，这里如此忙碌，尽管战争的阴霾，始终未曾离开这里，却丝毫不影响人们的生活，玄汐看着一脸悠然的苏岚，笑着问道。
“爷爷以前提起过，他此生很是难忘的一件事情，二十多年前，他驻守高州，秋季扎鲁赫人纵马嘉城，他带着手下士兵，在嘉城外巡视，却发现，百姓们都在紧张地收着麦子。那时，府衙里，已告诉农户们，不要出城劳作，以免受伤。”苏岚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街路，虽是砖瓦显得几分陈旧，但是一尘不染，这里虽不是边地，但也风沙极大，可还是能如此整洁，“你猜那些农户怎么说？”
玄汐挑了挑眉毛，表示让苏岚继续说下去，苏岚笑了笑，道：“天大地大，收麦子才最大。”
玄汐的脸上，映着满满的笑意，道：“身旁敌人掠过，可我们，在收麦子。”
“是啊。”苏岚点了点头，“玄汐，我们有多久没好好的说上几句话了。”
“很久了。“玄汐笑了笑。
“高州有名酒离人醉，不知中州可能喝道？”玄汐忽然眸光一转，笑着对苏岚说，苏岚愣了一愣，这男人的笑容，真是太有杀伤力了，她向边上看了一看，原本盯着自个看的姑娘，如今都看着他，流着口水。
“我虽是来过几次中州，可实在不熟，不过，你身边的姑娘，一定乐意告诉你。”苏岚心头的凝重，虽是没有减少半分，可这一刻，她愿意稍稍停留，忘却它们一些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