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苏岚俯下身去,在他耳边说,“殿下,还请入宫,再过一会便是早朝。”
纳兰瑞慢慢地站起身来,从这一刻起,他不在是被迫用谦恭伪装自己的贤王,在人们讥笑的目光之中辗转生存。
“苏岚。”他的声音透着威严,“着郑彧于宫门处等待上朝的大臣。告知他,将他们带到东内,如有不服,就地擒拿。”
“是。”苏岚低声回答。
这一夜,郑彧虽不在这里,却在城外鏖战,一夜之间,所有东宫一系死忠的大臣将领皆在他的控制之下。
“太子,如何处理?”苏岚试探地问道。
纳兰瑞向着那尸首一瞥,目光中一点情绪也无,道:“太子图谋不轨,率军逼宫,虽已伏诛,可如此罪大恶极,定要昭示天下。”
“那么?”苏岚又问道,这个问题如许敏感,其他人,并没有资格说任何一句。
“在此暴尸三天,然后挫骨扬灰。”他的声音如此的冰冷,却又如此的坚定。
他向前走去,苏岚提着剑在后跟随,素净的脸庞之上,没有一丝表情,火红的袍子似血一般,看不见任何的血迹。
玄汐却仍旧站在原地,缓缓地低下头,看着地上的尸体,和跪着的李承浩,后者身子不住的颤抖。
“把李承浩绑了,送回李府。”玄汐对着身边的副将说道,语音落,便也向宫中走去。
神策军已然开始清扫战场,可结束战斗的羽林军,这才开始疑惑,玄汐,竟是自己阵营的人?
阳光已然照亮了大半的天空,可内廷却依旧是一片死寂。
连接内外宫的普庆门前,昨夜并未入宫,而在城外鏖战的其他三爷府的大人们皆在等候。
见到三爷带着苏岚和玄汐而来,他们先是一惊,吃惊玄汐的出现,但转瞬便明白过来,看着玄汐的目光厌恶少了几分,更多了几分畏惧。是的,他们对于这个人不可抑制地生出了畏惧。
“三爷这几日可安好。”沈毅行了一礼,便问道。
“昨日还能给你们传信,就自然很好。”三爷笑着对他说,“你们做的很好。我一路过来,已听到了禀报,你做的比我想的更好。”
“陛下谬赞了。”沈毅连忙弯了弯腰。
“你们诸位做的都很好。”三爷又笑着对他身后其他的世家公子们说,有转过头对身边尚一脸血污的苏岚说,“苏大人昨日安排的井井有条,才真是极好。”
苏岚心中一阵,却依旧如往日一般语气轻松:“全赖殿下教导。若无殿下昨日传令,臣便也要失了分寸。”
甬道那一头,蓝衣的男子健步如飞,向着众人行来,苏岚看见那身影不由得一笑,道:“这不是郑彧吗。”
郑彧恭谨地行礼,道:“苏国公,并其他家主,皆已至东内,群臣除有几人不服,被臣擒拿,其余皆已无碍。几位家主,如今也已控制了形势。现,李氏,张氏两家家主及亲族,皆被软禁于府中,请殿下示下。”
“苏岚,玄汐,随我入内参见陛下。”三爷笑了笑,这段话,他也想过多次了,“王钰,着你即可前往三王府,照顾好王妃和孩子。郑彧,即刻赴西内,放出五爷和六爷,然后,收拾宫前的残局。萧文航,即可前往德王府和荆王府,就按照先前所说去做。赵安,立即起草诏书以及,皇后的追封仪式。苏峻,你为京兆尹,务必安抚百姓,严控城内,在今夜之前,就要城内停止骚乱。”
“臣等领命。”
内廷,皇帝寝宫。
“儿臣参见父皇。”纳兰瑞一袭带血白衣站在皇帝的床榻前,他身后恭敬地站立着尚未除下铠甲的苏岚。她一袭红衣似火,美得妖异。身旁是一脸冰冷的玄汐,黑衣衬得五官邪魅妖娆却别有泠然之感。所谓的大楚双璧,皆是风华无双,却美得各不相同。
皇帝如今意识尚无清醒,仍在半昏半睡之间沉浮。
苏岚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老皇帝,不无唏嘘。叱咤半生,权握天下,如今却也如此。
纳兰瑞依旧是恭谨地跪在原地,一旁的御医却是不紧不慢地施针,苏岚冷冷地看着他的动作,看他刺过的每一个穴位,她便越加的唏嘘,三爷真的用了最后釜底抽薪的一招,逼得太子不得不出手。
陛下的这场病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他们所有计策之中,最后的那一个。
做完这一切,御医将手搭在皇帝的腕上,颤抖中却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力量的恢复,“臣给陛下放一片参片,大抵不出一刻定然苏醒。”
纳兰瑞温和一笑,道:“多谢。”
语气如此熟稔,竟不是一日两日的交情。苏岚低下了头,三爷的网,在这宫中的每一个角落蔓延。出身卑微,所以没有主子的架子,更容易在奴才之间,获得亲近与信任,他的这场棋,开局的几步,皆是凭着这才得以顺遂的走下去。
而这一次,亦是如此,而且淋漓尽致地呈现。温和而善待每一个下人的三爷,在这所谓软禁他的深宫里得以来去自如,而倨傲的太子,却失却了这宫中多数人的拥持,使得他并没有掌握关于三爷最及时准确的消息,被一步步误导,引入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