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岚不去看他的手,缓缓地说:“现下我的命都在你手里,你要自个的命?”
“啧啧。”他一笑,“我怎么舍得杀你呢。可我那皇兄,对我可不像是我对你这么深情。”
“我呸。”苏岚似笑似怒,却更有风情万种,“敏王殿下,您的深情,就是让我沾一身的泥,然后再蹭到您身上,和您祸福与共?”
“阿颜。”他在她耳边轻轻地唤,“这一回,你就不能帮我一帮。”
“安仁。”苏岚轻轻一挣,“你倒是帮我一下啊。”
“阿颜。”司徒岩若依旧在她的耳边说,“各退一步如何?”
“我未知底线何在,如何与你各退一步?”苏岚语气轻柔,尾音拖得长长的。
司徒岩若的手,在苏岚的腰间紧紧一抱,将她整个人紧紧地贴向自己,没有一点的空隙。苏岚随着他的动作,浑身一僵,却转瞬又娇媚一笑,轻声地说:“你这是做什么呢?”
“这个,不是底线。”司徒岩若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手随着话语却缓缓地上移。
“够了。”苏岚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你真让我恶心。”
“既然,你的底线我已经知道了,我不介意和你分享一下我的。”司徒岩若在她耳边温柔如许。
“我介意。”苏岚缓缓地笑着,“司徒岩若,和你逢场作戏,我很介意。”
“阿颜。”司徒岩若笑的满不在乎,“你既不信我的深情,那我们就谈谈利吧,你不是信这个吗。”
“洗耳恭听。”苏岚和司徒岩若依旧保持着紧靠的姿势,像是寒夜里依偎的情人难舍难分的缠绵。
“我们一起吞了那个矿山,怎么样。”司徒岩若在她的发间轻轻地吻着,语气轻柔和缓。
“你?”苏岚淡淡一笑。
“司徒岩若,和苏氏,你看怎么样?”司徒岩若说道。
“司徒岩卿呢?”
“和他无关。”司徒岩若笑了笑,“你明知故问。”
“吞了可以啊,可我可以自己吞下去,何必分你一杯羹?”苏岚猛地向后一撞,马匹惊得连连后退。
“你不分我一杯羹,可是不行。”司徒岩若勒住马,钳住苏岚的手,男人和女人力量上的悬殊,让她轻易就被他按住,“你想独霸扎鲁赫的商路,我不准。”
“我不仅想这个,还想要他们把周国的势力全部踢出。”苏岚的语气带了些许的怒意,“我可以开天大的价码,我不在乎。”
“阿颜,和我作对,你会吃苦头的。”司徒岩若在她耳边轻笑,“这些年,你不清楚吗?”
“能和您作一回对,我乐在其中。”苏岚狠狠地说。
“我第一次见到的阿颜,一袭白衣,跟在王愫的身后。我抬起头,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你,踏进那个小酒馆,那样的美。”司徒岩若笑了笑,“那是个多温婉的小姑娘,让人想念。”
“那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苏岚冷冷一哼,“我如今一点都不温婉,你何必同我浪费口舌。”
“你还记得,那时候,我和你常常一起喝酒,喝醉了,就找个石阶坐下,你就这么靠着我,天南海北地和我说着话。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那么单纯的关系,没有情,也没有利。只是天下间,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司徒岩若发出一声叹息,“可直到分别,我第一次学会了想念。平生不解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你说的有点远了。”苏岚冷冷地打断了司徒岩若的话。
“可就算是我第一次喜欢上的姑娘,我也不会手软,因为,这是我通往权利,唯一的机会。”司徒岩若依旧在说着,“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吗?一年多以前,我们在喝酒,可我的手下,却烧了你整整一城的粮草。苏岚,你吃的苦头,不少了。可怎么头破血流了,还学不会柔软呢?”
“柔软?”司徒岩若手上一阵刺痛,苏岚终于逮到机会,将银针扎在他的手上,“抱歉,苏岚不会这个。”
司徒岩若紧咬牙关,没有松开苏岚半分,依旧是笑着,声音却是挤出来的:“阿颜,你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你不用给我答案,一个眼神,咱们俩,就把这场戏,好好地唱给他们看。”
苏岚轻轻一笑,司徒岩若的手疼的抽搐,终是松了对苏岚的钳制,苏岚借机一挣,便要下马,司徒岩若下意识地伸手一扶,送她从容落地。
司徒岩若这一扶,苏岚心里泛起唏嘘。他这个人啊,她想恨,但其实,从未真切地恨过。
“敏王,刺得这个穴位,大抵手得疼几天,不碍事,就是握不住缰绳,拔不了剑,写不了字,其余的吗,对了,你得让宗泽,喂你饭吃,别忘了,让他细心点。”苏岚站在马下,虽然是一身的泥,却笑的欢畅。
“若我能用这手,唤你真心一笑,值了。”司徒岩若笑了笑,一脸的不在意,“我向来不做赔本买卖,这一换,也不赔。”
“敏王,你信誉可是不好,我不信你。”苏岚和他一个马上,一个马下,静静地看着彼此,看了一会,苏岚才缓缓地说,话虽是这么说,却是在笑着。
“这乱世,之所以你为将相,我为王,其实不过就在于这心术二字。”司徒岩若看着她,也受了玩笑的神色,缓缓地说,“所谓心术,是有心,且有力。无力何谈信义?”
“无信义,又何谈一人,一人不得,又怎可妄谈天下。”苏岚淡淡地说,目光在他的脸上停驻。
“无力,唯以诈术方得力。”司徒岩若淡淡一笑,“我如何不想为信义之举,可世人何曾给我机会?”
苏岚闻言,亦是微微一愣,只是看着他的双眼,不再说什么。
“世人待我可曾有半分信义。”他苦涩地一笑,“只因出身二字,父亲只视我为耻辱。平生,唯母亲曾予我爱意,可也不过是短短一瞬,而后她便自裁而死。我若无根之萍,世人待我除冷眼外再无其他,我同谁诉说。若无这心计,心术,我又如何能与你相逢。”
“安仁。”苏岚皱了皱眉,却还是轻声地说,“似真似假,实难分辨。我无心,你不必强求。我无力,不得保你性命。今生相逢一场,不过是烟尘如芥,我自是不再挂怀,你也不需对我有任何的手软怜爱。素昧平生,相忘江湖,你只当,我是这名字的主人,就好。”
“你走吧。”司徒岩若闻言却是大笑,半晌才缓缓地说,“是我痴了。你何必骗我,说什么相忘江湖。你我国仇家恨,岂是说忘便可忘却。”
苏岚默默地看他,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即使是两世为人,她在他的面前,也不过是少女而已。今生的缘分岂是在三年前就已经断绝,她曾对他有过的隐秘的心事,也都随风而散,在那场大火里,付成一炬。
“只是,有个人告诉我,即使没有我做过的那些事情,你和我,也是仇深似海。”她转身而去,背影那般的倔强,他看着她的背影,却是缓缓地说,“我其实不明白为什么,但我相信。这故事的谜底,我现在没有力量去揭开,但总有一天,我会知道。”
苏岚微微一僵,却是缓缓地说:“好啊,我等你,把这谜底揭开。”
说完,她便大踏步地走到紫云边,衣服虽然满是泥点,却还是不输一份的风雅。她翻身上马,目光却从未离开过他。而那双琥珀色的眼,也一直在看着她,眸光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