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几个约的地方,是一家位于寺儿沟的烧烤店。高新园区到寺儿沟,横穿城市地图东西方向的两个点。大连这个城市,已经进入了一个“塞车时代”。这段距离,要是在白天的时候,没有一个小时很难到达。木子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将近八点了。好在是晚上,路上比较畅通。即便这样,一路上**里不时传来的朋友们的催促信息,催的木子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烧烤,作为流淌在人类血液里的远古回忆,当炭火与食材接触,散发出焦灼的香味时,这一原始而又操作简单的美味,随着炭炙的肉香,飘散在华夏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和全国各地一样,烧烤也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生根。如果是夏季的傍晚,这个城市“狼烟四起”,是以新疆人为首的路边烧烤的天下。烧烤这种美食,天生就是为了拉近人与人之间关系而诞生的。比起在饭店里的围桌正襟而坐,一张小桌,几个马扎,二三好友,在羊肉串和冰镇啤酒的时间里嬉笑怒骂,显得更加的亲切。现在是十二月末了,由于天气开始变冷,街边的烧烤摊几乎看不见了。但是,烧烤却没有因为天气的原因而变得被冷落,只是由室外迁进了屋内。大冷天里,朋友几个围炉而坐,炭火的热量扑面而来,把体内的寒气驱走,把脸烤的红红的,那叫做一个惬意。
黄土泥烧鸽子,一家24小时营业的锦州风味烧烤店。木子来过这里几次,招牌菜烧鸽子和锡纸烤鲫鱼,味道相当的不错。店里面食客爆满,在服务员的指点下,木子上了楼梯,找到了哥儿几个提前订好的包间。
包间门被打开的时候,“猪仔”正背对着门口,在座位上在摆弄手机。在一旁抽烟的“鸡头”看到木子进来,迎面就是一句:“驴操的,你得饿死几个啊!你不稀①来得了!”
“猪仔”回过头来,也笑骂道:“‘委员长’真难请啊!”
“败提了,让夜班那小额②苛了③。我也着急,擦!就喃们④饿啊?我早就饿了,都点什么了?”边说着,木子边坐了下来。“哎?‘大雄’呢?这小额也还没到啊?”木子问道。
“他来电话说,有事了,过不来了。那小额是个忙人,不管他。正好他也喝不了多少。说好了哈,今晚咱哥仨不醉不许走,正好我明天休息!”“鸡头”应声答道。“鸡头”本名纪强,是一名公交司机。平时上下午倒班忙碌也没有多少功夫,难得的能聚在一起,所以显得特别的兴奋。
“猪仔”在一边对纪强道:“就你啊?你就吹吧!给你七八瓶够了吧!”边说边笑看着木子,继续道:“‘委员长’不用使劲就能给你弄趴下。”“猪仔”本名朱羽翰,在一家公司开车,也是名司机。这两个人和木子没上学的时候就认识,可以说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死党。
说话间,点的肉串和鸽子、鲫鱼都上齐了,炭火把不大的包间哄得暖暖的。三个人都是饿的前心贴后背了,二话没说,对着肉串先一顿忙活。几个大串消灭后,肚子里有了垫底的东西,三人天南海北的闲聊起来。从生日到世界末日,从金三胖到本.****,啤酒瓶随着闲聊的进行,开始逐渐的增多起来。一番痛饮之下,四箱啤酒已经见底,说话也随之开始口齿不清。
纪强含混的道:“喃俩个驴操就灌我吧哈!”打了个酒嗝继续道:“‘委员长’,哥仨里数你最有文化,你个biang倒是想个路子,哥儿几个也跟着你发发财!”
木子把啤酒倒满,也跟着含混的回答道:“擦!,有个**文化,再说这年头,文化顶个屁用啊?就拿这烧烤来说,前几天看了个资料,说在山东那边,发现个东汉的墓,里面的砖上就有画像在烤肉串。知道这个有屁用啊?能结今晚的帐吗?呵呵......”木子很喜欢历史,没事的时候剪剪报或在网上查个资料什么的,自娱自乐。
纪强白了木子一眼道:“谁要你看那些没用的东西了啊?你就不能看看什么致富经,哈哈......”
朱羽翰插嘴道:“别说那些没用的,一会儿都怎么走,‘鸡头’好说,出门就回家了。‘委员长’,我打车给你捎三八⑤吧!都没少喝,差不多就瓶中酒吧,喃休息的休息,夜班的夜班。靠!我明天还得,啥明天,我今早还得上班。”哥仨里数“猪仔”酒量好,说话也还清楚。已经是下半夜一点多了。
木子一口干了杯中酒,边倒边说:“哥,你打车走吧,我一会儿翻山回去,比打车快......”木子的家住在和寺儿沟一山之隔的山屏街。
“我靠!你喝的脑额进水了啊?几点了,你TMD翻山?”纪强接话道。
“准备《倩女幽魂》吗?‘委员长’哈哈.......”朱羽翰差点把嘴里的酒笑喷出来。
木子做了一个鄙视的表情没接话。现在酒劲架着的木子,别说翻山,就是出去杀个人,估计壮壮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终于在四箱半啤酒后,三人晃晃悠悠的出了烧烤店。纪强家就住在寺儿沟,过了道就回家了。朱羽翰拦住一辆出租车,招呼木子上车。木子摆摆手,示意他先走吧!在木子心中已经拿定主意了,今晚就要翻山回家去。纪强想帮着朱羽翰把木子推车上去,架不住木子一米八三的大个子,加上酒劲架着,舞弄了半天竟是毫无办法。一旁的出租司机有些着急的催促着“走不走?不走别耽误我干活!”
趁着两人愣神间,木子挣脱了两人的手,往后跑了几步。回过头来对两人招招手,边尽量的把舌头捋直⑥道:“好了,两个哥哥败biang磨叽了,我没事,到家了给喃俩电话。”说完转身向着翻山回家的方向走去。朱羽翰和纪强看拦不下来,加上酒劲被风一吹也起来了,索性遂了木子,各自打过招呼,散了。
将近下半夜两点的街道,除了道路两边的路灯在恪守职责的照射外。偶尔几辆出租车在路上驶过,带着马达的轰鸣声,在寂静的街上听得格外的清楚。两旁的居民楼里,零星几家熬夜的屋里还有点点的灯光。木子晃晃悠悠的过了春海小学,向着大坡上的山根走去。
寺儿沟,木子熟悉的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的地方,因为木子的童年和初中时代都是在这里渡过的。在这十年里,寺儿沟的大街小巷没有木子没去过的地方。木子刚当兵回来那会儿,操着一口沈阳不沈阳,普通话不普通话的口音打车到寺儿沟。一路上告诉司机哪个小路拐弯,哪个道口直行的,把出租司机都指点的佩服。不停的夸木子一个外地人竟然对大连这么熟悉,有些路自己一个老大连人,还干了这么久的出租车都没有走过。
一路踉跄的来到山脚下,这里才修建了一个健身公园,翻过山,木子就到家了,从时间上看,属实比打车快一些。路灯到了山脚也戛然而止,公园的山路上原本有一些太阳能的路灯,今晚也不知道是何原因没有亮起。山风吹来,木子的酒醒了一半。身后是路灯照耀的街道,前面是昏暗的水泥台阶直通山顶。木子心里有点打蹙了,是翻还是不翻。木子不喜欢走回头路,这是多少年养成的性格。一番犹豫之后,木子点了一根烟,硬着头皮登上了台阶。
注:①不稀,大连方言。意思为别,不要。用法和大连话“败”差不多。
②小额,大连方言。就是小子的意思,大连人习惯把后面的子字说成额。
③苛了,大连方言,苛,原意繁重,使人难以忍受。在大连话里当忍受不了的意思讲。
④喃们,大连方言。喃,就是你的意思。喃们就是你们。
⑤三八,大连地名。即三八广场。
⑥捋直,大连话。捋,梳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