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三婆家幺儿子罗家旺带着媳妇娃儿回来了。
武三婆问长问短的，抚摩着孙女的脸，看了又看，喃喃地说：“回来好啊，我们一家又在一起了。”
这几年，武三婆一个人守着这个家，也怪孤单的。武三婆年轻的时候，在生产队上是出了名的能手，工分评得高，当然，她的娃儿也多，分得的粮食常常不够吃。有一年，生产队会计搞错了，少分了一斤二两粮食。她叫他大儿子对着工分本报每天的工分，自己用包谷籽计分，一夜没睡，把自家的一年的工分累加出来。这本工分本他一直留着，到了罗家旺读小学时候，她把工分本拿出来教育罗家旺：“家旺，你可得好好读书啊，娘就吃了没文化的亏，你可要争气啊！”
罗家旺和同村宋四叔宋财来的儿子宋得贵是同学，初中毕业后，罗家旺读了重门县职业中学，学的是烹饪专业；而宋得贵到重门县第一中学读高中，毕业后考取了北京联合大学。
罗家旺职中毕业后就去扯劳打工，到餐馆当了厨师，后来与在餐馆打工的女青年谈了朋友，结了婚，没有给武三婆添多少麻烦。罗家旺的哥哥出去上门当姑爷去了，两个姐姐和两个妹妹都嫁了人，他爹也死了，家里也就武三婆一个人。罗家旺女儿刚出生那阵，罗家旺也把武三婆接出去呆了半年多。后来，她说她在城里呆不惯，就回狗背村。其实，罗家旺是清楚的，母亲原本就不喜欢呆在城里，只是为了帮着儿媳妇照顾孙女才坚持了半年多。
武三婆问儿子：“这回回来，就莫走了，在村里虽然钱少些，可也还过得去。”
罗家旺说：“我们这回回来，是要到乡街子上开个羊肉馆。”
武三婆说：“当厨师是掌勺子拿工钱，操心小；开馆子是当老板做生意，操心大，也不晓得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罗家旺说：“妈，你放心吧，馆子我们来开。你也去那里，我们也有个照应。”
武三婆说：“也好也好，我去陪孙女吧！”
罗家旺回沙河乡开馆子的原由有些奇巧。
那天，到扯劳市办完事的钱县长和赵乡长来到罗家旺当厨师的那家羊肉馆吃饭。可能是钱县长觉得味道好，连连说这羊肉味道不错。店老板带着罗家旺去敬酒。钱县长一听他的口音，说，哎呀，老乡，手艺不错，我看你可以回家乡去作点贡献嘛，回老家去开个羊肉馆，包你发财！说完又把身边的赵乡长介绍给他。说，这个就是沙河乡赵乡长了，你回去没有事的。
罗家旺说，想是想过了，就是没有垫本呀。钱县长说，谁做生意不是白手起家？你回老家乡街子上租上一两间房子，买上几套桌椅板凳和碗筷，你老家那些人喜欢吃羊汤锅，生意肯定火爆。到时候发了财，就可以再提高些档次扩大经营。你说说看，想不想回去？
罗家旺说，我做梦都想回去。钱县长说，那就好那就好，个个都像你一样热爱家乡就好了。总不能一辈子打工嘛，适当的时候还是要创业！钱县长又对赵乡长说，小赵呀，你看你们那个乡街子，外地人是请不去的，那我们就先把本地人请回去搞建设吧！引进人才也好，招商引资也好，不是说在嘴上的。今天我带你来落实项目，顺便也就帮你完成了一次招商引资任务。这位老乡一回去，肯定会对你们乡的饮食业有一个大的提升。你们那个乡街子，吃也吃不成，住也住不成，省里市里下来检查工作的人很多，本来可以带去你们那里的，这样也可以争取到一点资金。可眼下连我也不想去，你说要发展是不是很困难？
钱县长说完，端起酒杯又说，来来来，老乡，敬你一杯，这事就这么说定了。赵乡长又敬了一杯，说，回去有什么困难找我。钱县长笑着说，这态就表得好，招商引资嘛，就是要心诚，人家来了还要给人家搞好服务，帮助人家发财就是帮助自己发展嘛。
罗家旺感动了。自己一个打工仔，人家钱县长赵乡长大老远的来，还诚心邀请他，他自己还能无动于衷吗？县长乡长不是他这种打工仔说遇就遇得到，说见就能见得着的。他答应等到自己的合同期一满就回去。
罗家旺回乡开馆子，一切都顺利得出乎意料。自己身上那一点钱，刚好够买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和灶具。房东说，房租费可以在季度末再交，养羊户也说买羊可以赊帐。他请了六个小工就开张了。开业那天，赵乡长还送了一大块“大展鸿图”的匾来，上面画着一只振翅高飞的雄鹰，罗家旺看着很有意思，高兴得不得了，连说谢谢乡长，谢谢政府。赵乡长又叫人去买了一串两万头的鞭炮来放，响声震得整个乡街子的人都羡慕了，附近的几条山箐都传来了回声。
罗家旺忙出忙进的，把喜洋洋羊肉馆开业一顿搞得喜气洋洋，风光极了。忙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后，人们陆续散去，只剩下赵乡长他们那一桌了。罗家旺过去，一一敬了酒，找了个位子坐下来。
赵乡长显然已经喝醉了。他端起酒杯说：“羊老板，祝贺你了！”旁边有一个人说，赵乡长，他姓罗，不姓杨。赵乡长身子有些摇晃，盯着那人说：“我的话还没说完，谁要你多嘴，你把你那杯多嘴酒喝掉！”那人只好把酒喝了。
赵乡长又说，你们说我不知道他姓什么，那就可笑了，他的来头可不小呢，是钱县长动员回来家乡创业的，那次动员我是亲自参加了的，这个羊老板，不就是叫罗家旺吗？他卖的是羊汤锅，不是卖骡子肉嘛。我叫他羊家旺也合，开羊肉馆一样是为人民服务嘛。羊老板羊老板，喜洋洋喜洋洋，发羊财发羊财啊！说罢就和他喝了一杯。其他的人又羊老板羊老板地敬着酒，不知不觉就喝了好几杯。
赵乡长又站起来说，下面我宣布一个重大决定，大家都听好了，以后乡政府对外接待，一律安排在喜洋洋，若有违反，一律不予报销。大家又应和道：“是了是了，羊老板的羊汤锅就是好吃，可以说是我们乡乃至全县一绝了，以后就不愁招待上边来的人了。”赵乡长又说，你看看，来羊老板家吃一顿饭，赛过开十次会嘛，思想统一了，认识提高了，就看下一步行动了。几个人就这样开会似的讲着话，罗家旺喝得晕乎乎的，只顾咕噜咕噜地吸他的那支大水烟筒。一个晚上就这样迷迷糊糊过去了。
这赵乡长倒也说话算数，乡上来了客人，确实也全部定点安排到喜洋洋来了。有了乡政府隔三岔五地来的那么一两桌客撑着，喜洋洋的生意就渐渐好了起来。乡上的干部们私下也很乐意在喜洋洋请客，反正在沙河乡乡街子上请客，似乎不在喜洋洋就不够档次，那些人你请我一顿，我请你一顿，就这样支撑着喜洋洋的场面。逢乡上赶街天更是顾客盈门了，生意好得让罗家旺差不多要懊悔那几年白白在城里打工，早点回来岂不是早就成大老板了。乡政府的帐一个月结一次，算算也是一大笔收入。他想，用不了三五年，他就会成为名符其实的大老板。
狗背村的乡亲们见武三婆家儿子罗家旺开馆子出息了，见了他也是罗老板罗老板地叫。他们来赶集，有时也进这个馆子喝杯水，歇口气。财顺大叔这天也进来歇歇，见了武三婆，说，哟，武三婆，福气啊，都当上老板娘了！
武三婆说，财顺大叔真会开玩笑呢。家旺这是小本生意，算不上什么老板。我是她娘，可我不是老板娘。真要说老板娘，儿子媳妇才算呢！
财顺大叔说，武三婆呀，你在城里呆过的，城里的人我就是搞不懂。在我们村，老板娘就是老板他娘，你就是老板娘了！不然，按城里人的这种喊法推，娃他爹岂不就成娃他哥了！
武三婆倒了一两白酒来给财顺大叔喝。财顺大叔掏出五十元，要她打一碗羊汤锅来。武三婆说，钱就不要给了，都一个村的，又是第一回嘛。
财顺大叔说，我可不是可以打白条吃饭的乡干部。羊汤锅是要来一碗的，不然就成了城里人说的四大惹不起：喝酒不吃菜，光着膀子扎领带，经常结婚不恋爱，单车骑到八十迈。
武三婆拉了把椅子坐下。罗家旺从里屋出来，见了财顺大叔，走过来传给他一支烟。财顺大叔微笑着望着他，说，出去几年，出息了，当老板了！好啊！
罗家旺说，学着做生意，以后大叔经常来坐坐。
财顺大叔说：“你们在城里呆过，这城里人我就是搞不懂。就说吃的吧，我们喝冷水的时候，他们喝开水；我们喝上了开水，他们又喝冷水了！我们吃杂粮的时侯，他们吃大米；我们吃上了大米，他们又吃杂粮了！我们吃蔬菜的时侯，他们吃大肉；我们吃上了大肉，他们又吃蔬菜了！再说用的吧，他们坐车外出办事的时候，我们走路；等我们也能坐车外出的时候，他们又走路了！他们穿得好的时候，我们穿补丁衣裤；等我们才穿得像样些，他们又穿通洞裤和半截裤！我们刚学会了用纸揩屁股，他们又拿纸揩嘴！我们刚学会计划生育，他们又来个干脆不生！真搞不懂，真搞不懂！”
财顺大叔这一说，还真把武三婆母子俩逗笑了。
财顺大叔吃了那一碗羊汤锅，道别说，走了走了，以后再来。
罗家旺目送他出门，说，大叔，慢走，慢走。
财顺大叔也滑稽地说了句：“拜拜了老板，拜拜了老板娘！”
武三婆的“老板娘”这一称呼被财顺大叔喊开了。
一转眼间，喜洋洋羊肉馆已经开了两年多。从表面看，羊肉馆生意好得很，但实际上，这馆子已经快要被乡政府拖垮了。
这天，罗家旺鼓足了一肚子勇气，跟乡上的赵乡长孙书记吵了一架。他这一吵，乡政府大院立刻炸开了锅，他在乡里就愈发出名了。以前他羊老板只是因卖羊汤锅在乡里出名，现在就更不得了了。这个羊老板，过去见了乡干部点头哈腰的，就像狗见了啃着骨头的人，摇着尾巴围着人家团团转。今天他却变成一条疯狗，见人就狂吠几声，巴不得蹿上去咬上人家几嘴。
乡政府的工作人员议论说，这羊老板也是，真不知天高地厚，赵乡长孙书记是什么人，是这个乡的老大，真正的老板，你羊老板算什么东西？赵乡长孙书记在这个乡叫你站着你就不敢坐着，叫你坐着你不敢睡着。你羊老板居然敢要挟人家，说不还钱就告到县里去，人家会怕你么？人家孙书记下来前就是县委办公室副主任，跟县里面的头头脑脑熟得很，好多事情人家一个电话就摆平了，赵乡长也是从政府办下来的，你这个羊老板真是不识数呀。乡街子上哪怕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人都晓得这样一个道理：男不跟女斗，民不与官斗。这羊老板要么是吃错药哪股神经发岔了，要么就是小灶酒喝多了。
罗家旺走进孙书记办公室的时候，孙书记正斜靠在老板椅上，笑咪咪地歪着头用手机跟别人说着什么。孙书记显然是看见他进来了，伸出手向他比划了一下，示意他坐下。孙书记说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似是跟外地人谈着什么。他只好坐在沙发上抽烟。不一会，孙书记“拜拜”一声就把手机摆在桌子上，从桌子上拿起一盒玉溪烟，朝空中向他丢来一支，自己点燃一支后说：
“羊老板，有什么好事？今天亲自来看望我来了。”
“孙书记，我还会有什么好事，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请你帮我解决一下困难呀。”
“哎哟羊老板，莫逗我好不好？你的日子都过不下去，那全乡还有哪个过得下去？房了着火烧了，还是婆娘生病了？你的生意不是好好的嘛！装穷叫苦整什么？这一久上面没有给乡里面拨救济款。”
“孙书记，乡政府差我十一万块招待费，拖我两年多了。现在那些养羊户都找上门来，说两个星期内不给钱的话就捶死我，他们也不供给我羊了，我又没钱到外地买。房租到期了也没钱续租。我这回是死定了。书记你不管咋个说都要帮我解决。”罗家旺哀求道。
“不怕不怕，小事一桩嘛。那些养羊户还有王法么？等会我跟派出所打声招呼，到时候你有什么麻烦事找他们就行了。”
“孙书记，我是说，请你帮我解决一下那些招待费的事。”
“这个事嘛，你去找赵乡长说去，我不管钱。”
“找过了，赵乡长说没有钱，帐他认着，就是没钱，哪天有钱再说。”
“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孙书记反问说。
“人家说了，你是乡里的老大，赵乡长解决不了，当然只能找你了。”
“乡长说没有了就没有了，人民政府没必要骗你嘛。你再想想办法吧，你看都要到季度末了，我们这个季度的工资都还未发呢，什么时候有钱我也说不清楚，反正等到有钱会还给你的。”
“我实在拖不起了，乡上有困难，那就先帮我解决个三五万吧。我先打发一下那些养羊户，这羊肉馆就不开了。”羊老板说。
这时，孙书记的手机响了。孙书记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号码，脸上又浮起了笑容，打开手机凑上耳朵，然后弓下身子，说：“书记您好，书记您好！”那边好像在对着孙书记说什么事。
罗家旺在沙发上看着孙书记接电话的样子，感觉是比孙书记更大的官给孙书记打电话了。他看见孙书记脸上的笑容渐渐地退去了，又听得孙书记说“事情是这样的”，对方显然不愿听他解释，打断了孙书记的话，孙书记“嗯嗯嗯、好好好”地答应着。
罗家旺想，这才叫大老板呢，一个电话把孙书记都搞得点头哈腰的。他又听得孙书记说：“我这就立即落实，一切按书记的要求办。”孙书记合上了手机，拿起桌上座机话筒说：“牛主任，立即通知机关所有在家人员开会。”然后又放下话筒，对罗家旺说：
“对不起了，我有急事，要开会，你的事情再等等，等我们有钱就给你解决。等哪天我领工资了，我也来你家吃一回，付现钱，不挂账，算我支持你一回吧。”说罢起身要走。
罗家旺站起来，似要拦住孙书记的样子。孙书记又低下头去抽屉里翻什么东西。罗家旺说：“孙书记，不管咋个说，今天你一定帮我解决一点。”
“我跟你讲了嘛，这久没有钱，过一久有钱会帮你解决的。你听懂我的意思没有？”孙书记弯腰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拿起摆在办公桌上的水杯，又说：
“你就在这儿玩着吧，我要开会去了。”
孙书记迈开步子就走。罗家旺不好阻拦孙书记，就赶上去，和孙书记并排走了出来。
会议室在一楼。罗家旺的说话声引起了那些在院里准备来开会的人们的注意。到了一楼，孙书记把笔记本和杯子放在窗台上，说了声“我去解个溲”就走了。罗家旺不好跟着去，就站在那里等着。不一会，赵乡长过来了，罗家旺迎过去，说，赵乡长，你得帮我解决一点。赵乡长一下子板起了脸，有些火气地说：
“你这个人也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嘛，乡政府现在没钱，到有钱的时候会给你解决，不要来这里干转干转的了，我们要开会！”
这句话可把罗家旺惹恼了，他说：“你哄小娃娃也不是这种哄法，一声没钱就过了，哄娃娃都还要给两颗糖呢。十一万块钱呢，你多少得先给我一点，我没法过日子了！”
这时候，乡办公室牛主任跑过来解围说，羊老板，乡上确实没钱了，过一久有了就还你。
罗家旺说：“堂堂乡政府没钱，你哄鬼么？哄鬼还要烧几刀纸钱呢。我不懂什么政策，我们大头百姓只晓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今天咋个整都要帮我解决一点。”
孙书记走过来了，对罗家旺说：“刚才不是跟你说得好好的嘛，你放心回去吧！”
罗家旺说，我不回去了，你们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我都被你们拖垮了，你们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孙书记说，话不能这么说，这些帐我们是认着的，我和赵乡长个人可从来没有在你那儿挂账吃饭，都是现吃现结的。帐我们认着就是，钱呢，要等到有了才能还！你回去吧！
“你们咋个说都要帮我解决一点！你们说没有钱，咋个你们的食堂每一顿都两桌三桌地摆了招待上边来的人！我就是奇怪了，以前你们没办食堂的时候，到处挂帐吃饭，现在你们自己办食堂，难道是自己挂在自己的帐上？饭桌上那些羊肉﹑鸡肉是自己跑到你们食堂里来的么？同样是吃，有钱办食堂，无钱还旧帐，你们还有点良心没有？”
这一句话把赵乡长气恼了。赵乡长指着他骂道：
“你嚷什么嚷！有两文钱就跩得不得了！你莫逼人太甚！又不是我和孙书记差你的钱，气势汹汹的想干什么？我们不还你钱你又能咋样？滚去卖你的羊汤锅去！你再嚷，我就叫你连羊汤锅都卖不成！”
罗家旺一听，肺都要气炸了。他想，既然你堂堂赵乡长都这么说，我一个大头百姓也就不必再顾忌什么了。于是开口大骂起来：
“你们这些人算什么鸟名堂？吃不起就不要吃，全乡那么多人那么多单位，人家吃饭最多欠一两顿，最长两个星期就来了结，哪像你们，欠了十一万，两年多了还不想还。这儿还是人民政府嘛，咋个就住着一帮癞皮狗，乡长书记全都姓癞了！”
牛主任发给他一支烟，他很随便地拿在手上。牛主任笑着说：“羊老板，莫发火，莫发火嘛，有什么以后慢慢说。”
罗家旺又说：“我的馆子说白了就是你们拖垮的。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我才不管是哪个当乡长书记，我的钱你们得赶快还我！给你们一个星期的时间，不还我就告你们！”
“随你告到哪一级，我们不怕你！”赵乡长说。
“那我明天就告你们，我不信，天底下没有管不了你们的。你们开你们的鬼会去吧！我不想跟你们费精神了！”
罗家旺说完就走出了乡政府大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