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至元二年(1336年)至明洪武二十九年(1396年),正是日本处于南北朝的分裂时期。当时在封建领主统治下失意的武士,由于在国内没有政治和军事地位,便纠集一些奸人,棍徒和无业游民,经常到中国沿海进行武装骚扰和掠夺。因而给中国沿海各省的人民,造成了巨大的灾难。历史上将这些入侵的日本人称之为“倭寇”。
从元朝开始,元政府就想彻底根除倭患问题。至元十八年(1281年),元世祖忽必烈曾经动员十四万大军,分乘4400艘战船渡海对日本进行征讨。元军在海上虽然没有遇到强烈抵抗,但当兵船驶入九州岛伊万里湾内的鹰岛时,却意外地遇上了狂风巨浪。结果,造成船毁人亡全军覆没。这就是当时发生在日本海域的世界上最罕见的海难事故——弘安海难。从一九八〇年开始,日本政府曾经在这个海域内进行了十一次发掘工作。先后打捞上来的遗物共有450件。经考证,确信为元军战船上的遗物为204件。其中有刻有蒙古文字的青铜制“管军总把印”一颗。这些文物的发现,为研究这次海难事件提供了有利的实物资料。
朱元璋建明以后,倭患依然十分猖厥。明洪武十四年(1381年),明太祖朱元璋曾命礼部至书日本,“责其国王”。但“亦只言天道祸福之理以导之耳,终不能(以)一兵加于其国”。这种空头谴责,不仅不能解决任何实质问题,反而使日本认为中国对他“无如之何。”因此,对中国的骚扰,掠夺更加肆无忌惮。
到了明永乐时期,已经兵精粮足国力富强。因此在永乐十七年(1419年),明军曾在辽东望海埚,将入侵的倭寇全部歼灭。虽然如此,明军却依然无力渡海征讨,只是对其稍加抑制而已。因此,后来在明正统年间(1436年至1449年),倭寇又有在东南沿海的桃渚大窝之犯。自明成化三年(1467年)至明万历元年(1573年),日本又由南北朝的分裂转入战国时期。百余年的频繁战争,严重地破坏了社会生产。于是,一些武士、浪人、商人便进一步组成更强大的海盗集团,在中国沿海进行更大规模的掠夺骚扰。而在此时,明朝已经今不如昔逐渐衰落。由于朝政腐败,边备松弛,加之东南沿海资本主义工商业的萌芽和发展,许多富商大贾暗与倭寇勾结进行走私贸易。因此到了明嘉靖年间(1522年至1566年),(尤其是在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以后),倭患问题已经遍及到东南沿海的各个省份。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倭寇竟攻掠芜湖,深入到南京近郊。只是到了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五月严嵩败露以后,这才从内部排除了干扰。由戚继光,俞大猶再次组织军民继续抗倭。经过四年多的艰苦抗击,到了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才将东南沿海的倭患基本平息。但一往过去,这些人犯,只不过是一些武士、浪人、商人等自发性的海盗式掠夺和骚扰。其目的只是为了抢夺“子女玉帛”为财货而来。还够不上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的武装侵略。
十六世纪末期,新军阀丰臣秀吉以武力统一了日本六十六州。最后又废黜了山城君,自号大闺王。据《明史纪事本末》讲:丰臣秀吉原来是萨摩州人的一个奴仆。后来以贩鱼为业。某一日,担鱼在树荫下歇凉,恰好被外出狩猎的信长发现。信长当时不仅是山城州的首领,还居关白职位。“关白”是日本平安时代的官名。天皇年幼的时候,由太政大臣主持政务,称做“摄政”。天皇成年主政以后,原来摄政的大臣改称“关白”。虽然如此,各部大臣有事需要奏请还必须先向关白请示,然后再奏报天皇。所以关白仍然握有相当大的实权。信长发现丰臣秀吉以后,怀疑他是歹人,想立即杀死他。但丰臣秀吉凭着他那能言善辩的口才,竟然免于一死。之后,先在信长手下养马(称做木下人),后来又充当信长的谋士。由于他的出谋划策,使信长的势力范围很快扩展到二十余州。不久信长被自己手下的参谋阿奇支刺死。丰臣秀吉便借此时机发兵打败了阿奇支,自己夺取了关白位。后来他又以关白位的特殊身份,利用软硬兼施的各种手段,最后统一日本全境。
丰臣秀吉虽然在名义上统一了日本,但是一些握有军事实权的封建主,却仍然不肯听从他的指挥。为了把国内矛盾引向国外,用来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丰臣秀吉亲自制定了占领朝鲜、征服中国,进而向南洋扩张的军事侵略计划。万历年间,有个兵科给事中名叫徐成楚,他对丰臣秀吉的侵略野心说得最为深刻明彻。他说,日本“今舍(中国)东南不犯,直趋东北,又屯田筑舍为持久计,所谓舍股体而攻腹心,此其志足畏也。”
万历十九年(1591年)五月,丰臣秀吉通过僧人玄苏,向朝鲜国王李昖致书。说丰臣秀吉已经统一了日本六十六州,并诈言琉球等国都已被他征服。他要借道朝鲜攻打中国。因此要求朝鲜为他引路,态度傲慢、气焰嚣张。到了同年八月和十一月,琉球和朝鲜国王分别派遣使臣来到中国,将丰臣秀吉的侵略意图如实奏报给了明朝。万历二十年(1592年)一月,山东巡按御史宋应昌也上疏说,倭奴入侵情形已明,请征募丁壮、选练精兵,做好迎敌准备。明神宗览奏以后,谕令兵部着实举行。
万历二十年(1592年)五月,丰臣秀吉果然派遣两名心腹将领(行长和清正),率十五万大军,乘坐千余条战舰,从釜山登陆侵略朝鲜。由于朝鲜国王李昖“湎于酒色”,致使政治腐败,武备废弛。所以在日军登陆以后,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深入到朝鲜腹地。先后攻占了王京、平壤,并继续向北猛突。使“朝鲜八道几乎尽没”,大有旦暮即可渡鸭绿江攻占辽东之势。日军侵占王京(汉城)以后,朝鲜王子李珲和左右陪臣全被掠获。而国王李昖先奔平壤,平壤不保再逃至鸭绿江边的义州。后来又渡江流亡到中国的辽东。在朝鲜存亡危在且夕的严得时刻,李昖别无他策,只得急请明朝尽快出兵进行援救。
根据朝鲜国王的请求,明朝的文武大臣,大都认为,朝鲜“为我藩篱,必争之地”唇亡齿寒,不能坐视不救。于是,明神宗先遣行人薛潘,传旨安慰李昖,然后发兵进行援救。
万历二十年(1592年)七月,明神宗命辽东先发精兵二支(由游击将军史儒,张国忠,马世尤统帅),做为先头部队渡江援朝。接着又调集宣大、山西、保定、蓟镇马步军及江南水军共七万余人,节次开赴朝鲜。命宋应昌为经略,李成梁之子李如松为防海御倭总兵官。援朝大军兵分三路进发:左路李如松之弟李如柏;右路张世爵;中路杨元。经过紧急动员、准备以后,于万历二十年(1592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明军誓师东渡。
由于日军远离后方,战线拉得过长,又由于长途跋涉疲惫不堪,所以战斗力不强,防御比较薄弱,待明军三路大军渡江以后,依仗人多势众,便自北向南疾驰猛进。到了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一月初四日,就抵达肃宁。事隔两天,又抵至平壤近郊。稍事休整以后,于一月初八日开始攻城。经过二十八小时激战,一举攻克平壤。此役共歼灭日军1647人,烧死、溺死无以数计。
在平壤攻坚战的过程中,明军表现得异常勇敢,战况十分激烈。平壤地处大同江畔,东南临江,北部为牡丹台,西部为高山。战前,李如松令游击将军吴继忠主攻牡丹峰,并阴取平壤西南。又令祖承训部一律改穿朝鲜军服(化装成朝鲜士兵),潜伏在城南。一月初八日黎明,李如松集中重兵,专攻平壤东南。发起总攻以后,日军凭城抵抗,炮矢如雨,杀伤明军甚多。因而使明军进攻受阻,前军稍有溃退。待李如松手斩先退数人以后,这才稳住了阵势。接着,李如松又组织敢死队,用钩梯登城。结果,又全部被打下,进攻仍不能奏效。于是再令祖承训部亮明衣甲,从城南进攻,用来分散日军兵力。日军历来轻视朝鲜,所以在城南防守比较薄弱。当行长发现城南不是朝军,而是明军以后大惊,急忙下令向南分兵。趁此时机,李如松命杨元攻小西门,自己攻大西门。“火药并发,毒烟蔽空”,三方进攻,一举奏效。进攻当中吴继忠胸部中弹,仍然奋呼督战;李如松坐骑被炮火炸伤以后,立即换马再战。由于将帅身先士卒,明军无不以一当十,前仆后继,蜂拥登城。行长自料坚守不住,只得退至风月楼负隅顽抗。待到夜半,只得率残部偷渡大同江退到龙山。至此,平壤宣告光复。
行长逃遁以后,明军乘胜追击。一月十九日,李如柏又以风驰电掣之势,再克开城。得日军首级165颗。至此,朝鲜北部郡县,如黄海,平安,京畿,江源四道全部光复。另外一位日将清正,拒守在威镜道。闻悉开城失守以后,便仓惶退回王京。此次战役,从万历二十年(1592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明军渡江,至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一月十九日结束,历时二十四天。明军行军千里,连克两城,收复四道,将朝鲜北部的日军全部扫清,取得了抗倭援朝的初战胜利。
明军入朝以后,捷平壤,克开城,势如破竹,迫使日军逃到王京固守。但因“援师既连胜,有轻敌心”,所以在碧蹄馆遭到日军伏击。从此抗倭受阻,双方转入和谈。
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一月十九日,李如柏克复开城以后,李如松立即率领少部分精骑向朝鲜国都(王京)进军。当一月二十七日,行至王京以北七十余里的某地时,得到朝鲜奸人的诈报,说日军已经逃离王京,请王师急去收复。李如松求胜心切,信以为真。立即亲自率领轻骑向王京疾驰。当行至王京以北三十余里的碧蹄馆、方要跨过大石桥时,坐骑突然坠入陷阱之中。即时日军四起、被包围数重。全军将士虽然殊死决到掌兵者的战斗决心。所以他们想通过和谈、封贡来尽快结束战争。三是为了减轻负担,保护生灵。在抗倭援朝的同时,国内的政治形势也极不安定。农民起义,少数民族叛乱也时有发生,“海内兵端屡动”。如在万历二十年(1592年)二月,宁夏哮拜叛乱。朝廷不得不出动十几万大军征战八个月,费银二百万两,才将这次叛乱平息。据此,主和者认为,国家已经到了“兵疲饷绝,无一堪恃”的困境。在这种形势下,不顾中国的困境,而为属国征战“是舍股心而救四肢也。”大学士赵志皋。陈于陛等人也认为,“倭夷侵犯属国,我军士马损折甚多,钱粮耗损无算,故不得已停战讲和。”又说:“在兵部,则不欲损无辜之生灵于锋镝之下;在户部,则不欲弃有限之膏血于沟壑之中,”最后明确表示:“而臣等亦欲为国家息事安民、主持此议。”后来接任李如松的总督顾养谦,对和谈,封贡就更为幼稚、急切。他说,如果停战封贡,“可保十年无事。”上述三条理由,虽然有的是出于将官的私心,害怕承担责任,但主要还是出于对国家具体困境的忧虑。他们不想为援救“小邦”,而做更大的牺牲。但他们却没有想到,一旦朝鲜被日本侵占,就会出现“唇亡齿寒”、辽东不保的严重局面。如果那样,更大规模的战争将会在中国内部进行。用现代的政治术语来讲,就是他们只考虑到眼前的民族利益,而没有考虑长远利益和睦邻之谊。
主战派虽然不是掌政、掌兵者,但却人数众多(约占文武官员的百分之六十以上)呼声很大。坚持主战的人,除了认为朝鲜是我之藩篱,“唇亡齿寒”,“天朝”应该尽援救的义务以外,他们也有三条理由。一是认为日本是以和掩战,实属骗局。浙江巡按御史彭应参等人就认为,日军之所以提出封贡求和,并非真心悔罪,畏惧明军。而是为了争取时间,为第二次进攻做准备。他说:“碧蹄之役,我军残败,大将李如松仅以身免,”倭奴对我“何畏之有?”又说,主和派想“以贡愚倭”结果,反而被倭“以贡愚我”二是认为日本贪得无厌,无法满足。户科给事中王德完说:“倭欲无厌,夷信难终。”又说,他们得封以后,必然求贡,得贡以后必然求市,决不会满足一个虚号。三是认为封贡以后,将会加重朝廷负担。王德完等人认为,对俺答封贡自万历初年以来,朝廷每年需要支付360万两白银的赏费。如果再来个东封日本,不仅倭患不能根除,“其(赏)费亦不可少于北虏。”后来的实践证明,主战派所坚持的意见是完全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