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
“吁……”
三人,三骑,驾马喝停于兴化县城门前,正准备入城。
三人皆身粗臂壮,熊腰虎背,戾气外露,裤腰带之上还挂了把短刀,三人所带之刀与常用刀具不同,狭长略弯,轻薄灵巧。
一看便知是久经沙场之人,不过三人却是一身平民布衣打扮。
由于各地战火不断,清朝颁发戒严令,各地城门皆要派兵把守,对进城之人一律严查,以防明朝余孽的细作混入城内,更是规定闲杂人等不准带刀入城,所以城门前有不少百姓正排队进城。
三名壮汉之中,年纪较轻的汉子开声问道:“大哥,不知此次主子派我三人来此小城,所为何事?”
为首最为年长的大汉怒瞪了一眼年轻汉子,道:“刘安,不该你问的别问,等到了时候,自然会让你知道,我们入城先找家客栈安顿一下,再去找朱继祚大学士的旧友。”
年长的大汉训斥了这刘安,怒容稍正后,细声的对着另一位汉子道:“继明兄,待入了城,接头之事还要劳烦你去安排,我与刘安也不熟悉这兴化城,况且你兄长的旧友也只认得你来。”
被唤作朱继明的汉子拱手敬道:“孟明兄客气了,这些我自然会安排妥当,大家同为主子办事,还谈什么劳烦,都是份内事,等了却了此事,还望孟明兄为我在主子面前多美言几句才好。”
“如若消息准确,主子自然会重重有赏于继明兄,到时继明兄自然能尽享荣华富贵!”
“哈哈,承你贵言啊!”这位继明兄面露得意之情,晓是在想着他的荣华富贵之美梦。
很快使轮到他们三人排查进城,为首一名清兵头目看到他们三人携带刀具,猛喝了一声“慢着!”
守候两旁的清兵们立马架起了红缨枪,拦住三名汉子的去路。
“你们三个是什么人?竟敢带刀进城,难道没看到城墙之上的告示吗?”
他们三个人又怎么会不知道不能带刀进城呢,只是三人从来都是刀不离身,也只有面见他们的主人之时,才会解下刀具。更何况他们深知这些兵痞的作风,只需行些小钱,便可通融进城,又何需解刀?
被朱继明唤作孟明兄的汉子,急忙上前道:“这位军爷,我们三个是走南闯北的屠夫,此次进城是为城中周大户杀猪的,此刀乃我们随身携带的杀猪刀,望军爷您行个方便。”
孟明兄说完还偷偷塞了几两银子于清兵头目手中。
“既然是杀猪刀,那便无仿,进城吧。”
清兵头目用手称了称手中银两,笑逐颜开,向拦住去路的士兵们使了个眼色,众清兵便稀散开来,让三人牵马入城。
看来无论古今中外,都是一个道理,不管是哪一朝代,那些拦路守城的兵痞们,总能想出办法捞取钱财。在他们眼里,大清的规定是不许带刀进城,可没说不许带杀猪刀进城呐,只要换一个说法,其中寓意便大不相同,你就算带把官刀进城,他们说你的是杀猪刀,那它就是杀猪刀。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
就像后世之中的交警们,他们可以说你的车超载了,亦可说你的车载量符合正常标准,反正不管对错,都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就看你开车的会不会做人了。
进入城中,一行三人在得利客栈打了尖,不一会,那位继明兄又串了出来,定是去安排孟明汉子所说的接头之事了。
深夜,月上梢头,虫鸣蛐语。城中亦只剩下打更人的“铮锵”之声,民居之中偶尔还会响起几声狗吠。
白日进城的三名壮汉却没有睡下,趁着夜色,三人偷偷的从后门溜进了知县的府衙之中。
府中厢房内,兴化知县彭遇正焦急的来回走动着。听到院门吱声响,知道要等的人终于来了,忙打开厢门。
迎进来的正是白日在城门外对话的那三名壮汉。
“彭大人,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主子的得力猛将吴孟明吴大人。”一进门,继明兄弟就介绍开来。
彭知县听得介绍,细细的打量着吴孟明,似想看出真假来。
吴孟明知彭遇定是有所疑虑,从腰间取出了块巴掌大小的腰牌,亮于彭遇面前。
彭遇见得腰牌,连忙弯腰叩下:“下官彭遇,叩见吴指挥使大人。”
指挥使?也只有前明朝的锦衣卫才有此官称,指挥使更是锦衣卫的最高领导。那么这位吴孟明便是锦衣卫的头头了。
如今也只有永历帝朱由榔才会有锦衣卫了,到底是什么大事,永历皇帝要派出锦衣卫指挥使前来处理?这指挥使等同于后世的特务头子,在前明朝时所作所为,能令人闻者惊心,见者胆惧。
彭遇百思不得其解,可也不敢相问,他哪里有机会见过这么大的官,而且还是由皇帝直接管令的锦衣卫指挥使。彭遇如今虽说是大清朝的官,可目前的形势,大清朝仍未能稳坐江山,指不定哪天,大明朝又能死灰复燃,此时他彭遇也只能做那墙头草,两边倒,哪边得利哪边跑了。
“彭知县快快请起,如今国难当头,彭大人不必行此虚礼”
吴孟明也不敢托大,悠悠扶起彭遇,客气的说着。毕竟现在的大明朝已大不如前,他这个锦衣卫头头也没有了往日的光辉,眼前的彭知县乃大清朝的官员,如今还要劝彭遇归降大明,哪里还敢有当年的上官派头。
彭遇起身,急道:“下官刚才有所疑虑,望指挥使大人见谅。白日时,继明兄持朱继祚大学士的亲笔书信前来,说皇上派您前来办一件要事,需下官鼎力配合,下官当年是受了朱大学士的照拂,才有今日,可下官听说朱大学士早年已经回乡养老,不理世事,所以才有所疑虑。”
“彭大人不必作多解释,此处乃满清狗皇帝的势力范围,彭大人小心些是应该的,朱大学士亦向皇上说过,彭大人你当年投靠清廷也实属无奈之举,怪不得大人你。皇上盘据湖广,广西等地,招兵买马,如今时机已成熟,将派大学士朱继祚领一路军马占据扬州府,如今先派我等打先锋,先占据兴化城,以此为根基,再图谋扬州诸地。你可愿助皇上收复失地,成就不世之功?”
“下官本就是大明的武官,苟且偷生,降于满清,为的就是有此一日,下官愿效死命!”彭遇此话说得大义凛然,其实他就是个两面三刀之人,他心里打的小九九谁人不知?只不过现在他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如此甚好,朱继祚大学士的军马过几天便到,敢问大人,兴化城中的守城将士有否清朝兵马?”
“没有,守城士兵全是我以前的旧部,只待朱大学士的兵马一到,下官便可开城相迎,不过要快,以免扬州府衙有所察觉。”
欲取扬州,必先得兴化,兴化南邻扬州,北接盐城、淮安府,乃兵家所说的三辑重地。也难怪永历皇帝想先取兴化,再作图谋了。不过湖广离江苏之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若取得兴化后,永历大军不能及时攻入江宁府、扬州府,那也只是图劳而已。如等清军反应过来,及时掐住两地之咽喉,则大势去也。
“嗯,大军还有几日才能到达,这几****还需藏于兴化城中,办件小事,还要劳烦彭大人相助。”
吴孟明说完这话,朝朱继明和刘安示了个眼色,示意两人出厢门守候。
如此神秘,看来此事并非吴孟明所说的小事那么简单。
待得朱刘两人出去,彭遇急问:“不知指挥使大人还有何吩咐?”
“此事简单得很,我是想彭大人帮我查一下,十六年前,移居至兴化城的人员名册,想必这些当年都是有记录在册的。”
“如此简单,我只需要命人翻查历年来的流民户薄即可。只是年月久远,恐需些许时日方能查到。”
“不敢劳烦大人,只需大人提供流民户薄,我和刘安兄弟二人翻查即可。”
彭遇暗自察看吴孟明的面色,却看不出丁点波澜,暗自疑惑:难道真的如此简单?能让锦衣卫指挥使亲自翻查的人,定不是普通人物。难道是查他自己的仇家?
彭遇为官多年,自然明白,有些事,不该他知道的千万别去打听,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特别是眼前这位戾气外露的汉子,可是永历皇帝的亲信锦衣卫头头,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
吴孟明接着又道:“还要劳烦大人为我们三个在县衙安排个差事,好方便我们查阅。”
“那就委曲指挥使大人了,我暂且安排三位大人做个衙门捕快如何?既方便查阅案籍,又可出外查探,如何?”
“如此甚好,夜已深,我等先行回客栈,明日再来查阅。”
“下官,恭送指挥使大人。”
吴孟明三人离去,彭遇坐在厢房内,倒捏了把冷汗。凭锦衣卫以前的所作所为,谁人不知谁人不惧?特别是他们这些六七品的小官员,面对的哪怕是锦衣卫的一个小校尉,也颤颤惊惊,唯唯喏喏,更何况刚才那个是锦衣卫指挥使了。
此时的彭遇静下心来,看着前明朝朱继祚大学士的亲笔书信,正考虑着是否投靠永历帝,毕竟现在是大清的天下,起码现在整个扬州府还是大清的管辖,如果投靠永历帝,万一事败,就要落得个人头落地的下场,但如今不愿投靠,恐怕他的项上人头就保不到明日了,锦衣卫的手段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若无把握降得住他这个小知县,又怎么会将造反之事告诉他?
彭遇心里是七上八下,左右为难,如今之计,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到时哪边得势便往哪边倒就是。
得利客栈内,吴孟明三人坐于房中。
年轻的刘安道:“大人,你看这个彭遇会不会暗中向清廷告发我们?整个县城的守城兵马都是他彭遇的人,如若他要擒了我们献给清廷,那是易如反掌啊。”
“哼,量他也不敢,这个彭遇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做事如墙头草般两边倒,就算他不怕我等的手段,还要惧怕朱大学士的兵马。我料他彭遇定然是想走一步算一步,再次行那两边倒之事,此种小人,等我永历军取得兴化城,就是他彭遇的断头之日。”
吴孟明面露萧杀之气,令刘安和朱继明为之一颤,心中更是冷汗直冒,他们两个可是很清楚吴孟明的手段的,令吴孟明动了杀心之人,等同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