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瑾年双眸明亮,爆发出强烈的希望之光。
是的,是希望之光。
宁缺随说有三关,那就表示有条件了。有条件,就有机会。
有机会,就有可能抓住机会。
抓住机会,便能达成自己的心愿:迎父帅归乡!
尽管这三关或许会很难,但毕竟有了机会,给了希望;
纵使这三关的条件是宁缺随提出的,那个用他父亲遗体作战利品向世人展示的恶人提出的!可就算宁缺随是在玩猫抓老鼠的把戏,除了屈辱的接受,还能够怎么?
叶落,要归根,这是自然规律;
人老,要回乡,这是人之常情!
为了能迎回父亲遗体,送其归乡入土,纵然世间之屈辱尽加其身,为人子者,也万死莫辞!
陈瑾年急切的看着宁缺随,神情就如溺水之人看到了一根漂浮的稻草,想急切抓住。
他双目血红,嘶哑道:“宁元帅有哪三关,请赐告!”
宁缺随眼眸微微张开闭合,淡淡道:“你就这么空口白话的让我赐告,我就赐告了?不跪下,一点请求赐告的诚意也没有,本帅怎么赐告于下?”
宁缺神色平淡,可话语却如同无间之恶魔。
陈瑾年神色一怔,嘶哑道:“吾父生前常与吾说起宁大元帅,他惜你之才,是以屡次放你性命。说你是战神第二,可再保天南平安!”
“父亲!”陈瑾年突然向天拜道,“您错了!此人有何面目有何能力可称战神?阴神还差不多!世间所有阴险小人以他为祖,他生而受之!”
阴神,虽然带了个“神”,可这却不是什么好称号。天南地界的武者军人,重名声甚于自己的生命。阴神是天南地界对于武者最恶毒的称号,一旦坐实,世人共弃,武者共讨。
面对这种侮辱,堂堂兵马大元帅宁缺随像是闻而未听,依旧波澜不惊,他淡淡道:“阴神也罢,战神也好。你跪,还是不跪?”
语气平淡,所说之话语却如同千钧之锤砸在陈瑾年心间。
“扑通!”
陈瑾年诧异地看向宁缺随身后有个老将直跪在地,拜向宁缺随。
“元帅何必难为这个孩子,杀人不过头点地啊!”老将声音悲凉,“战神陈彦天赫赫威名,于天南有大恩!您就给他留点颜面成么?若是元帅差人跪拜,老朽愿以残身,日夜跟随元帅时时跪拜。”
“闫将军,不可!”
“元帅,请三思!”
有将领分别劝慰宁缺随与老将。
看着老将,宁缺随也出现惊容,连忙扶起,道:“将军何必如此?”
老将神色复杂,道:“元帅自那场决战之后,变得谁也不认识了!如今却连一个孩子也这么羞辱,完全没了元帅该有的风度,元帅此举,与市井无奈有何区别?”
“打不过老的,就拿小的出气,元帅之肚量,去哪儿了?”
宁缺随道:“将军所言极是,若是其他,宁某便依了将军,可此子,不行!”
“踏、踏、踏!”
老将连连倒退几步,看向自己跟随了二十年的元帅,在此时,似是完全陌生了。
老将抱拳,涩声道:“老夫老了,这就向元帅请辞,回归家乡,从此不问世事,颐养天年。请元帅准许!”
“闫老,不可!”将士急切喊道。
“元帅!”有将领失态,竟连基本的礼节都丢了。
看着众人如此,陈瑾年忽地想到了一个人:闫痛!天南十大名将之首,历经康源小国三位国主。对于康源小国战功赫赫,其功绩贡献,砍尽南山之竹,也是记载不了的。
自宁缺随崛起之后,便一直跟随。乃是宁缺随之心腹,不可丢失的左臂右膀。宁缺随曾谈及闫痛之于他的重要性,他说:“闫痛吾爱将也!他之于吾,如眼之于吾,失他,如失明也!”
也正是这句话的说出,闫痛为报知遇之恩,一向尽心竭力,帮宁缺随创出偌大基业,成就他不朽威名!
陈瑾年以为宁缺随会挽留,谁知宁缺随道:“将军的确老了,是该安享晚年。”
“来人!”随后宁缺随吩咐道,“闫老归乡之事,以最高规格操办!”
“喏!”有人领命而去。
闫痛神色平静,抱拳道:“多谢将军成全!不过老朽走之前,请元帅一个请求。”
宁缺随看着闫痛,眼底一片挚诚,道:“除了此子,其他事一切尽依闫老!”
闫痛看了看陈瑾年,道:“元帅之意既然已然决绝,老朽不敢再言。就此告辞,望元帅保重!”
“元帅留步,老朽临走前,还是要再多说一句,不管怎样,我们希望放战神归乡!”
看着神色复杂的老将,宁缺随诚挚道:“闫老放心,此之三关,就算此子不过,吾也将以国宾大礼送其归乡!”
老将似放下心中大石,并未多说,转身想府邸走去,显然是去准备回乡事宜了。
宁缺随重新看着陈瑾年,道:“你是不是在看笑话,吾之部下居然为你求情,甚至不惜以请辞相胁迫。”
“闫老是真正的军人!并无笑话可言!再则闫老是真正的老了,你肯放他回乡,也算你没有完全泯灭人性!”陈瑾年神色肃穆的道。
“哈哈哈哈!”宁缺随似显得很开心,道:“你也听到了,不管你过得去过不去三关,我都会送你父回乡,那你究竟是跪呢,还是不跪呢?”
跪,表示要知道三关是哪三关,就要去闯!不跪,就表示不闯!
可若跪,以战神陈彦天的威名,是在给他抹黑;且三关哪是那么容易过的,九死一生万死之局,不外如是。
可若不跪,等宁缺随自己送回战神遗体,那是对战神的侮辱,更是对昆吾刘氏数万万百姓的侮辱。送敌方将领遗体回乡,虽看似人道,可此之屈辱,又岂能尽言?
再则不跪,不闯三关,就是不孝!父亲遗体在眼前而不争取,是谓不孝!
跪呢,还是不跪呢?
本以为是个难题,可陈瑾年笑道:“算辈分,你与吾父乃是一辈,瑾年算是晚辈,瑾年一拜如何?论身份,你乃康源小国的元帅,我只是平民百姓,阶级不同,一跪又如何?论缘由,你握有三关之权,算是我在求你,求人办事,也当得起一跪。”
“扑通!”
见着直身而跪的陈瑾年,宁缺随眼中的欣赏越浓。此子不以父亲威名为借口展示铮铮铁骨,乃大智也!事已至此,若还说什么赫赫威名铮铮铁骨,除了自取其辱,再无其他。
虽陈瑾年所说下跪的理由太过牵强,却是完全从他的角度所说的,于父亲威名无毁。此乃大孝也!向仇人跪拜,是何等屈辱之事,可身为人子,无所抉择!
陈瑾年直跪到地,头颅低垂,让人看不见他眼底极痛之色,道:“请宁元帅赐告三关!”
他强忍在剧烈的颤抖的身子,用极为缓和哀求的语气说道。
“第一关,三日之后,皇家演武场,你三百骑对吾三千骑。”
三百对三千?陈瑾年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