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的艳阳高高地挂在天上,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和夏的热度混杂在一起迎面扑来,引得人一阵烦躁。
慕琐站在大宅前面,看着端庄大气的“慕府”二字,双眼微眯。她看了看守在门前的那两个侍卫,又睨了一眼身后的人群,握紧了手中拿着的那个玉牌,往前走去。
当她走上台阶的时候,便已有侍卫看到了她,但只是站在原地,看向她的视线随着她逐渐走进的身形,其中夹带着的警告的意味越来越重,手放到了腰间未出鞘的剑柄上。
慕琐也看到了他的动作,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
双方对峙良久,终于有一个侍卫忍不住了,皱着眉抬声问道,“何事?”
“想见一下家主,能否传个话?”慕琐问道。
最开始问话的那个侍卫听到她的这话,眉眼间的神色更加不耐烦,刚想开口赶人,却被身旁的另一人止住动作。
慕琐没有在意他们之间的举动,只是在他们的注目下又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其中一人面露不耐地几乎要拔剑出鞘,不由对他们如临大敌般的举动感到可笑。她只是抬起了一只手,将随身带来的那枚玉牌置在手上,向前递去,“请转交家主,说是琐琐有找。”
侍卫半信半疑地接过玉牌,神色间带着对她的警惕。但当他将反置的玉牌翻过来时,看到了那玉牌上凹刻着龙飞凤舞的鎏金“慕”字时,神色一边,不敢怠慢,连忙对剩下的人使了个脸色,转身迈着急促的脚步便往里面走去。
剩下几人神色各异。
慕琐规矩地向后退了三步,站到一侧摆出恭敬的样子候着,幂纱掩着的容貌下,唇角却是一扬。
并未让慕琐就等,那个侍卫很快就重新出现在慕琐面前。他跟在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身后,神色间满是慌张。老者上前几步走到慕琐身边,微微躬身双手捧着玉佩递还到慕琐身前,“姑娘……家主有请。”
看见老管家这毕恭毕敬地请人进去的模样,几人都变了脸色。自然也有眼尖的没有错过老管家在微微弯下腰时脸上闪过的一丝不屑。
慕琐并不在意,只是抬手扶老管家直起身子,顺手将那枚玉牌收入袖中。“不必多礼。”虽是客套话,但清冷的声线却透出不怒而威的气势。
她点了点头,示意老管家带路,一路垂首走了进去。她不时抬眼扫过身旁的景色,心下里与本家进行比较,发现这里比本家简朴不少。减了几分饰物装潢堆砌出的华丽繁琐,增几分别具匠心的朴素大气。
“姑娘,家主在厅中。”老管家在厅前就止了脚步,颔首道。
慕琐点点头,“有劳了。”说罢,走了进去。
进屋,入眼的便是正对着厅门的那副水墨丹青,右侧的落款镌章她没有细看,视线在画面上停顿几秒后,落到了一旁的旁系家主上。
按辈分,她应唤他一声叔父。
“阿琐?”那人见慕琐走了进来,连忙上前几步,唤着她的名字的声音带有几分不确定。在慕琐的记忆中,对这个叔父的印象并不深,及笄之后也几乎不再有他的消息。
慕琐尊礼数对他行了一礼,却不是深深的俯身打拜,只是表个礼数。她见四下无人,便揭了自己戴着的幂篱。“是我。”露出的一张俏容上是浅浅的笑意,娇俏可人。
“多年不见,阿琐倒是生得愈发俊俏了。”慕谦笑着说道,略有些低沉的声音带着儒雅,褐色的衣袍着在身上,散发出些许岁月沉淀下来的中庸。
慕琐笑着,也不回话,只是由着他引着自己在右上第一位落了座。她的视线落在身侧已经斟好茶的瓷杯上,道,“叔父那些人可以召回来了。若是想要见琐琐,叔父自是派人通知一声便是,不需如此大费周章地来‘请’。”
她的声音一贯地柔和,却是平淡地几乎听不出里面的情绪起伏,隐隐带着些讥讽和不屑的意味,让慕谦听罢,脸上的笑容一僵。
“阿琐怎的这样说。”说着,慕谦坐回了主位,隔着些距离看着慕琐,脸上又挂回了先时温文的笑,“叔父这不是担心你的安全嘛。”
他的手不由握上椅子的把手,说着,渐渐用力握紧。
慕琐轻抿了一口瓷杯中的香茗,笑了笑,没有回话。
“阿琐今日来,是……”
“想请叔父送琐琐回去。”慕琐放下手中的杯盏,抬眸看向慕谦说道。“闹出这么大的事情,琐琐也是近日才知道。叔父莫怪琐琐无礼才是。”
慕谦听到慕琐这话,神色一怔,方准备好的台词顿时没了用武之地。他讪笑着点了一点头,垂首喝茶以掩饰自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两人沉默许久,正当慕谦准备应了慕琐的话,派人送她回皇城时,却突然看到自己的儿子贸贸然地便走进来。慕瑜的视线落在慕琐摘下幂篱的容貌上,脚步一顿,有些惊讶道,“慕姑娘?你怎么在这……”
慕琐听到慕瑜的话,这才转过身来,看着慕瑜脸上未收敛的惊讶,不由垂下头拿起置于一旁的幂篱戴上。“嗯。”她对慕瑜微微颔首。
慕谦看着自家儿子大大咧咧的举动,不由暗暗想着这小子平日里的礼数学到哪里去了,脸上的神色也愈发地不悦起来。“瑜儿!”目前轻咳两声,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严厉和点点怒意。
慕瑜自然也是听出来了,看了一眼父亲,也知自己失礼,按捺住了想要往慕琐那处走的举动,站在厅门前,却又挑了挑眉,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琐琐还有事,便先告辞了。还请叔父尽快安排。”慕琐说着,盈盈地欠身势力,声音不大不小地告辞,恰好能让慕瑜听见。
想着慕琐坐于右上位的样子,又听见她这么说,慕瑜自然也知道了慕琐的身份。这下,原本轻浮的神色也褪尽了,抬眼看了下主位上的父亲,却又立马垂下眸子不敢与之对视。
“孩儿去送送慕姑娘。”见慕琐从自己身旁走过,慕瑜急急朝自己父亲抛下这么一句话,便随着慕琐的脚步跟了上去。
“慕姑娘……琐琐,琐琐!”他想起之前慕琐的自称,也不管对方是否乐意自己如此称呼,一边追上去一边唤道。
听到他的声音,慕琐的脚步未顿,步伐依旧稳稳缓缓的有些娉娉婷婷的模样,只是面容上满是对此人的厌烦。他想干嘛?……
“琐琐。可是要我带你在湄水城四处走走?你才来这里没几天便要走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看看这周边的景色岂不是一大遗憾?……怕是以后想出来都没有机会了。”慕瑜追上慕琐,在她身边亦步亦趋地走着,边走边絮絮叨叨地说,弄得慕琐更加心烦。
慕府门口,那些守在那里的侍卫看见自家少爷走在这个女子身边,神色还带有几分谄媚的样子顿时呆住了——虽然他们也知道自家少爷的性子,但是从未见过他对一个女子恭迎至此。
想到这里,他们看向慕琐的神色更多了几分探究。
湄水的慕氏在这一带也算是大户,街上行人看见慕公子这样随在一个女子身边,虽是不会上前围观,但底下悉悉索索地指指点点却也是让人不舒服的。
在走出大门没有多久,慕琐就停下了脚步。“瑜堂哥这是为何?琐琐不记得自己曾有东西落在府上。”虽是柔柔的话语,但其中的不悦已是显而易见。
慕瑜却是不顾这么多,依旧厚脸皮地贴着。他笑着,打开那柄从不离手的竹扇道,“这不是想带琐琐在周边走走。”
“好意心领了,只是琐琐今日实在有事。”她不动神色地与慕瑜拉开了些距离。
“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为了琐琐一定在所不辞!”他摇着扇子继续说道。
慕琐的双眉紧紧锁起,本想拂袖离去,却奈何无论怎么走他都能及时跟上,试了两次她便失了耐性,握着玉牌的手也渐渐加力。这玉牌底端是磨成尖形的,就算不能见血,却也能伤到人让他有点顾忌。
正想着,慕琐单手转动着手心握着的玉牌,许是太过于专注而忽视了周围的动静,就连那愈来愈近的马蹄“哒哒”的声音都没有注意到。正欲抬手,却忽闻身后一个女子的骤然尖叫,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好容易凝了神,却发现周围的景色在不断的颠簸中上下起伏快速倒退,就连行人都似矮了她半个身子。
这时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腰身被人紧搂着,自己因为重心不稳而微微向后靠,似是躺在身后那人的怀中。那人怀抱的热度隔着衣衫传来,她能听见那强有力的心跳。闻着鼻尖萦绕不断的熟悉香味,慕琐俏脸一红。
“没事吧?”是他。
话说这头,慕瑜听到有马蹄声传来,下意识地便向后退了几步,再看向慕琐时却发现大街上此时就她一人呆呆地站在路中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想出声让她避开,却看见那马已经到了身前,正想出手相救,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只听马鞭一响,再一看时,却已不见了慕琐身影。
……被人,劫走了?!
慕瑜心中大呼不妙,上前几步想要追过去,却想到自己双腿跑不过四脚,在原地干着急地打转时,这才想起了自家守门的几个侍卫。猛地一击掌,急急地准备往自己家中走去时,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诶!许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