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的日子,对这批新兵来说可谓是艰苦中又带着一份素然无味。每日都要比普通百姓早起,然后在韩植的监督下进行晨跑,接着要学习使用各种兵器,直到结束了一天的操练,多数人已经疲惫得连饭都不想吃,倒在床上就开始呼呼大睡。
陆子尧却是要比这些人起得更早,又睡得更晚。因为他要在一早就开始洗所有人换下来的衣服,直到晚上其他人都睡下了,他还要去韩植那里背军纪和律法。韩植见他已经能把这些倒背如流了,又开始命令他不光要背,还得每日背完了把这些一字不差的给写下来。
如心与陆子尧被分在同个屋子,见他每日被韩植折腾,想要帮忙,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真是的,不是说只要你洗将军一个人的衣服么?为什么其他人的衣服也要分给你。”如心偷偷为陆子尧打抱不平,大壮听到声音也从床上一咕噜坐了起来,他就是之前那个扶如心进屋的热心壮汉。
陆子尧却是不以为意,“一件也是洗,几件也是洗,没什么差别。”
“我瞧你挺聪明一人,怎么在关键时候犯傻。”大壮却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这么些日子任谁都已经想明白了,进这里容易出这里难。想要活得久一些,就只有升头衔,可韩百夫长连每日的操练都不让你参加,这不是想要害死你么!”新兵每月都会有一次全面考核,到半年后韩植会根据他们的考核成绩来考虑,是升谁做伍长和什长,又把谁分配到最前线。这所谓的最前线就是在战争的时候那些冲在最前面的人,这些人完全就是为了给后面的人做人墙用的,所以谁被分配去了那里,就等同于去送死,只是死后能在那小黄册子上占个一席之地罢了。所以二人都觉得,韩植不给陆子尧练习,就是存着要把他分配去前线的心思。
陆子尧拍拍二人的肩膀,示意他们凑近些,待三人围成个小三角后,他才轻声说道:“他不让我练,我总可以自己想办法。”
大壮却是没听懂,“你没有兵器怎么练?”
陆子尧用手指了指南面,“出了新兵区向着南面方向,有一间屋子里专放些废旧的兵器。”
大壮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你总是那么晚回来。”他还说呢,背点东西至于每日这么晚回屋么?
如心闻言却倒抽一口凉气,“你疯了!那地方也算是禁地,就算是摆放军中废旧东西的地方,但你也是犯了军纪!”自从上次被打过十五仗之后,如心对这些问题就特别上心,何况陆子尧还每日都要去韩植那里背一遍,他怎么就敢呢?
“放心,不会有事的。”
自从陆子尧知道训练时用的兵器不是他们想要就能拿的,并且这些东西当日操练完毕之后都要归还到兵器房,他就只能想其他的办法,所幸最后给他找到了那间屋子,陆子尧将需要的兵器每种偷了一件出来后分别藏在了不同的地方。
韩植虽然不让陆子尧跟着大家一起操练,却没有阻止他在一边看,只要将一些掌握要领记住,晚上他照样可以拿这些废旧的兵器来练习。
日子晃眼就要过月,陆子尧的所作所为竟是一直没有被拆穿。韩植在将要考核的前几日,才给了陆子尧刻上了他名字的军牌。
“过几日就是考核日,没有军牌的人不能参加考核,故而特意催了那边给你提前将军牌拿过来。”
陆子尧将军牌收好,抬头问韩植道:“那是不是代表我这几日可以同大家一起参加操练了?”
“不错,明日开始你就能跟着大家一起操练。只是衣服照旧由你来清洗。”
“多谢韩百夫长。”
韩植微微一愣,他原以为陆子尧多少会有些不满,因为从来不做小人的他,编出来的借口连他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就是再傻的人也能看出来,又不是金子打造的军牌,怎么就能花近一个月的时间,还要人催着才能赶出来?可他从陆子尧进屋那一刻开始,就只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
“如此你先回屋去吧。”韩植等陆子尧走后,才向内室走去。
陆子尧一路上都在想着过几日的考核,他在这批新兵中怎么着也能得个前二十,这就离他的目标近了一小步。如心和大壮见陆子尧今晚要比平日回来得早,就凑过来问他,结果就看到了他刚拿到的军牌。
“来来来,你们快看啊,子尧拿到军牌了。”大壮一把夺过陆子尧的军牌就跑了出去,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喜讯。
……
吴非一直都在内室里端坐着,见韩植进来才道:“人走了?”
“回将军,已经走了。”吴非微微点了下头,才又将目光看向韩植,“你是不是觉得我让你如此做是小人所为?”以没有军牌不能进行操练为由,故意藏着军牌不给陆子尧,这正是吴非的命令。
韩植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想为陆子尧讨几句公道,“回将军,属下以为确实有些埋没了人才。”
“人才?你何以见得?”
“陆子尧才进入军中第一天,就能牢记军纪与律法,每日让他做得事也是一丝不落,将一切做得妥妥当当。属下认为此人性子沉稳、态度端正若好好培养将来必成大器……”韩植还想接着说下去,却被吴非示意住口。
“那你可知他偷了旧兵器出来每晚自行操练?”
韩植闻言都不禁膛目结舌,从来没有一个新兵敢犯如此大胆的军纪,这陆子尧不能啊……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说呢?”吴非反问,却见韩植无话可说了,才又道:“他确实聪明,能想到将废旧的兵器偷出来操练,又将东西分别藏在不同的地方……但他却明知故犯军纪,你认为这样的人我该留吗?”
韩植被吴非如此一说,更是无言以对。军中固然需要聪明的人,可更需要的是绝对服从命令和制度。就算他先前是动了恻隐之心,却知道陆子尧是绝对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