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一辆暗紫色锦绸相裹的马车缓缓驶出了名甫,直奔都城。
“小侯爷不怕引火上身?”
“只怕迟早要惹上身,倒不如卖相爷一个人情。”
倚凉懒懒靠在榻上,听着身后两人意味深长的对话并未回头。郁子吟乃小叔至交,就算答应保护自己,也未见得会如此明显的站出来。想来是怕皇上将三大世族逐个击破,启氏若垮掉,下一个必然轮到郁家。因此,才会亲自现身相帮,真可谓一日二鸟了。
“小侯爷好谋算。”
一身流云暗纹的白袍男子轻啜香茗,热气氤氲间瞧不真切神色,只是举止间尽是优雅。反观他对面的男子,一身墨绿色对襟长衫,墨发只随意束了一半,星眸透亮,唇如橘瓣,卓绝之态尽显。
“比起相爷,差之甚远。”郁子吟朝车窗前沉静不语的女子投去匆匆一瞥,用意显而易见。
一时,马车内只剩下车轮滚动的声音。
夜里出行的人本就极少,他们这一行人显得分外惹眼。草丛中埋伏已久的杀手一动不动,唯独一双双眼睛泛着阴冷的光,仿佛要随时扑上前。领头人的眉头皱了再皱,发号施令的动作僵在半空中许久,待马车走远了也未动弹,身后的属下不禁又惊又疑。
“是郁家的马车。”领头人肯定到,心下也是一片茫然。抬头看了看天色,已快破晓,领头人做了个“撤”的手势,瞬时,一片黑影迅速消失在草丛里。次日清晨,青州一座僻静的府门打开,一顶青灰色的软轿被抬了进去,待进了内院,轿中走下一男一女,正是启预和绕倚凉。
“爷,已全部安排妥当。”早就回都城的尤落此刻正向启预禀告情况。
绕倚凉稍稍打量了下这深宅大院,就收回了目光。暗暗捏了捏袖中的令牌,上面凸起的鬼面花纹使倚凉心下稍安,想起郁子吟走时悄悄把令牌塞进她手里时的神情,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一个时辰后,一顶大红色的华贵软轿出了府门,启预一身红衣骑马走在前面,骤然响起的唢呐鼓乐声打破了青州往日的静谧,也昭示着往后的朝堂也将不再平静。
另一边,巍峨华丽的皇宫内。
“属下无能。”
双膝撞击地板的声音极为沉闷,跪在大殿内的男子语气里含着无限的懊悔与恐惧。殿上坐着的男子则是丝毫不为所动,一身王者贵气显露无疑。
“这么说来,启预和那绕家小姐已安全抵达青州了?”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听的跪在殿下的人冷汗连连,忙磕头谢罪。
“皇上息怒。”
“启预狡猾,朕早料到你们不是他的对手,朕不怪你。”温和如**间的呢喃,只见男子话锋一转,道:
“不过,区区一个商家小姐竟也没能伤到分毫。”
“啪!”伴随着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的声音,殿下跪着的人浑身一抖。
“皇上,实在是没料到启预暗中把那绕家小姐调了包,虽然我们已经派人前去山脚下截杀,但无奈人手不足,又有人半路援救,才致使全军覆没。”
“昨晚,我们也只看到几辆商家马车与押镖的人赶路,还有……”
“还有谁?”
“还有郁家的马车。”
“哼。”
梅阳质冷哼一声,这郁家也开始蠢蠢欲动了,只是现在还没轮到他们呢。冷冷挥手,示意男子退下。当初他年幼继位,根基不稳,只能依靠世家大族巩固皇权,以保皇位。不但立文氏嫡女为后,更予以启氏本家继承人启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再说郁家当家人郁泽因随先皇出征西凉有功,被封为世袭侯爵,郁家从此风光无限。他登基后,对其更是赏赐不断,器重有加。如今,他已在位十九年,皇位稳固,却处处受制于世族,不得不开始想办法削弱世族权力,以此来集中皇权。
而这首当其冲的便是启氏一族,且不说郁家在朝中向来保持中立,又因郁泽是老臣,他看在先皇的面上总要顾忌着点儿,再说文家,虽说也是野心勃勃,但因了皇后也知道收敛。唯独启预,表面上清心寡欲,实则城府极深,精于算计,善于谋略,让他不得不防。如今,更是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搅得他寝食难安。梅阳质狠狠的将桌上的奏折拂到地上,偌大的宫殿中男子长身而立,端的一幅睥睨天下的王者之姿。
《斐初王史》中记载道:“庆历六十七年,启相娶令州商贾之女为妻,群臣恭贺,帝亲赐“南国夫人”为号,以彰圣恩。
夜深了,丞相府内宾客散去。平时清冷异常的男子因多饮了酒,添了一丝暖意。推门而入,凤冠霞帔的女子端坐在喜床边。启预缓缓上前,替她摘下头纱珠冠,下面一双如月的清眸疏淡无情。
“五年,五年后我还你自由。”他对她许下承诺,五年的时间足够他谋划一切。
倚凉微微上扬了嘴角,柔声道:“好。”
五年,她想,很快就会过去。
两人和衣同榻,无爱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