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默陌出差期间都有保持和丽莎邮件联系,也顺便问问海蓝工作室的进度,并说自己会按原计划回来,不需要更改机票。
在上海的最后一个晚上,于默陌没有和采购主管一起吃晚餐,而是自己一个人走到酒店前台问这附近有没有特色餐厅。前台回答她说这附近有个公园,里面有个酒吧兼吃饭的地方,很有特色,一池荷花上竟上演酒吧热闹的场景。酒吧总共两层,喜欢闹中取静的就在一楼,喜欢热闹地则在二楼。于默陌听完觉得不错,正要转身之际,看到了赵雯雯和她父亲。
“嗨,雯雯,这么巧,你也来上海啦。”于默陌露出惊讶的表情。
“嗨,默陌,真的好巧,上海那么大,我们竟然住同一个酒店。你来几天了?”赵雯雯很是开心,走过来抱了抱于默陌。
“有四五天了,我明天下午的飞机。”
“哦,我还得待几天呢,陪我爸过来出差。嘻嘻,很奇怪吧。”确实比较奇怪,父亲出差,女儿陪同,除非她想要逛上海滩,但是看起她不是这种逛上海滩的人。
“我正准备出去吃晚饭,你吃过了吗?”
“正好没有呢,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赵雯雯拉着她的手亲妮的问。
“好啊,只要你父亲同意的话。”这个小姑娘在父母眼里永远是未成年的孩子呢,保护得太好了。
赵雯雯听完,马上走到父亲那里,撒娇的功夫真是一流,她父亲应该是磨不过她,就同意了。
随后她们两个就来到了酒店前台介绍的公园里。
“想不到这么幽静的地方竟然暗藏一个酒吧呢。真是一个好巧思。”赵雯雯和于默陌选择坐在一楼露台,一边看池里的荷花,一边听二楼传来富有节奏感的音乐。
“多亏前台介绍,否则我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好地方。”
两个人分别点了一些菜,然后继续聊起来。
“你怎么跟你爸来上海出差?不会是你爸要求的吧?”于默陌问道。
“呵呵,不是,我硬跟着来的。”赵雯雯叹了口气。
“怎么了?上海的风景让你这个大小姐看不上眼?觉得没劲?”
“不是,我觉得上海很漂亮,光这个酒吧我就觉得这次来很值得啦。”
“那为什么叹气?”
“我其实是逃来上海的。”赵雯雯想了想,逃这个字眼比较符合自己的实际情况。
“逃?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还记得上次在香港见过的孙正豪吧?”
“恩,记得,我们见过两次面呢,第一次是在吃日本菜的时候。”于默陌回想了一下说。
“没错。你觉得他怎么样?”赵雯雯说到着眼睑垂了下去,不好意思起来。
“第一印象就是彬彬有礼,很斯文,很有内涵。第二印象,很健谈,很有想法,总体来说还不错吧。”
“你也是这么觉得哦。”赵雯雯不知是开心还是伤心,满脸复杂的表情。
“怎么,难道他是衣冠禽兽,道貌岸然的人,把你给欺负了?”于默陌读不懂她的表情,就乱猜想了一翻。
“默陌,没有啦。他不是那样的人。”赵雯雯欲言又止。
“那他把你怎么了,你会就是为了他逃到上海来了吧?”
“是为了他逃到上海,但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默陌,上次我其实有跟你提到,自从加拿大回来后,我过得并不好。”赵雯雯说完低头,眼睛定格在筷子上。
这句话倒让于默陌吃了一惊,这外表光鲜的小姐,还有什么苦愁的事,每天享乐都还来不及,有什么好在她面前伤春悲秋。
“不会吧,你别在话里捅我一刀哦,我一介平民,你就别在我面前说不好了,这样的反差会更伤。”
“不是的,默陌。我其实一直都很自责,对于失去那个孩子,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夜里老梦见那个孩子怪我没有把它保护好,让它不能来到这个世界。”赵雯雯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于默陌想到刚才竟然那样误会雯雯真的是太世俗了,没想到这几年这件事情竟然一直折磨着她。
“雯雯,别哭,你别想得那么严重,任何人和事要有个结果不是单凭自己的意志就能决定的,我们上学的时候不是说了要天时地利人和嘛,这件事不怪你。”
“是怪我,我摔了一跤,我要是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就不可能出这样的事,这事发生的几率多小啊,为什么就会发生在我身上,说明是我自己不够小心。”赵雯雯的眼泪还是流个不停。“默陌,这件事情我一直不敢跟别人说,除了我父母知道这件事,没有其他人知道,我又不敢跟我父母谈这件事,所以,这件事就一直困扰着我。默陌,我该怎么办,有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是个杀手,一个内心如此狠毒的人。我……”赵雯雯哭到喘不过气来。
还好,这酒吧的音乐够响,大家除了能听到同桌人讲话外,外界都被音乐给笼罩着,赵雯雯虽然哭得稀里哗啦,也没招来其他人异样的眼光,也或许有了这层音乐的保护伞,赵雯雯才终于在这里哭了出来,并说出了自己的心病。
“雯雯,你要相信你是个非常善良的人,你在我们印象里一直都是友善的,有时候甚至让人觉得是美好的,多少人羡慕你都来不及,为什么偏要去钻那个牛角尖。再说了,这个世界美好的事多得去了,你还年轻,你还有机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你把你的爱留给下一个孩子不也是美好的继承吗?”
“谢谢你。可是,这孩子没有了,我甚至连最后一眼都没有见到,就听我妈说孩子没抢救成功。虽然一开始我很害怕有了这个孩子,后来通过跟它之间的互动,让我越来越有成就感,可惜,可惜,却又让我一手给毁了。”赵雯雯说完又是一顿痛苦。
服务员过来上菜,似乎见怪不怪,看到有人痛哭,还能平静地说,“两位,请慢用。”
“雯雯,别哭了,你再哭下去,整个脸花得跟什么似的,这里可是上海,你不知道上海人最瞧不起外地人,你花成这样,肯定会惹来冷嘲热讽,快擦掉眼泪,打起精神来。”
“这上海人凭什么觉得自己高尚。”赵雯雯愤愤不平起来。
“这里出的人才多呗,生活在不同环境背景的人心态差得远了。你就被你自己的环境困住了。”
“或许是吧。”赵雯雯的眼泪终于止住了,眼睛还是红红的。
“人是铁饭是钢,再怎么悲伤,是人都得吃饭,来,吃几口吧,不要求你都吃掉。”于默陌倒学会了安慰人,这个教会她的人,应该就是周子渊了。
“呵呵,默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幽默,这么通情达理了?”
“不知道,生活教的吧,吃一蛰长一智。”
“其实我很羡慕你,你可以为自己做决定,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大小姐,我羡慕你都还来不及呢,我也不想这样跑来跑去,这几天可累死我了。”
“我可是希望有份工作认真地做着,总比天天无所事事有意义得多。”
“你要找个工作还不容易。你爸爸公司的职位随便你挑。”
“我试过了,但是去的第一天,我爸就把招呼打好了,我什么也不用做,一大堆人跟我抢活干,我第二天就离职了。”
“那真是保护过头了,确实让人受不了。咦,那你怎么还跟你爸爸逃到上海来,不嫌弃你爸管你太多?”
“我之所以逃到上海,是因为孙正豪。”
“哦,对,刚才正说到那儿呢,怎么了?”
“他,好像在追我,可是,如你所说,他那么好,而我,却又发生了加拿大的事,然后孩子也因为我而没有了,我这么一个人,怎么配得上他。所以,我就来上海了。”
“哦,或许他并不在意呢,他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啊。”
“他是喜欢这个他认为的人,但是他认为的这个人,他却了解得很少。”赵雯雯轻笑了几声。
“别这么伤害自己,哪有放在眼前的幸福不去追求,反而一直贬低自己的人啊。”
“好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换你说说你的感情事,这样才公平。”赵雯雯又耍起小姐脾气。
“我啊,没有什么好说的呢,工作忙。”
“默陌,你骗谁也骗不过我这大学四年跟你同居的人。上次在香港,我可是看到周子渊一直看着你,我也注意到你一直回避他的眼光,你们两个还没有和好吗?”
“我们是不可能的啦,我都不想,你就别瞎想了。”
“你们这两个我可是一直看着走过来的。”赵雯雯还要说什么,于默陌打断了她,
“来酒吧总不能不喝点吧,服务员,给我来个酒的菜单,谢谢。”
服务员来后,她们就点了几份度数比较低的鸡尾酒。然后就开始喝了起来。
“哦,我想起来了,我前几天在整理照片的时候竟然发现了我们大二的时候去海边的照片,哇,那时候的我们真的好年轻啊。”赵雯雯说完就拿出她的IPAD翻找起照片来。
“哦,郭明翰搞的那个活动,竟然把我们系和周子渊那个系合起来搞联谊。我们一起去了海边,还一起烧烤起来呢。”
“是,是,你看。”赵雯雯找到照片后拿给于默陌看。
那时候她和周子渊正刚开始,两个人还拉着手一起走在海边看夕阳落下。这堆照片里她除了找到了跟她放在床头柜的一样的照片外,她更惊喜得发现了另一张照片,她们站在夕阳下,他第一次吻了她,这个镜头竟然被赵雯雯拍到了。
“你那天是不是没事做,老跟着我们干嘛,还拍了这张照片,你说你色不色?”于默陌指着这张照片笑着说。
“怕拍就不要做,既然做了就不要怕人家拍。我的拍摄技巧连我都佩服我自己,怎么能拍得出如此唯美的照片呢。”
“却,你表扬起自己来倒不会害羞的哦。”
“这么好的作品,我发给你好好收藏起来吧,哪一天你肯定会感谢我的。”
“不要,你留着吧。”
“于默陌,你不用跟我太客气,快点拿手机出来,我发给你,趁我现在还想给你,别等以后要花钱买自己的照片。”赵雯雯倒真的认真地要求着。
于默陌虽然是很喜欢她拍的这张照片,但是她已经跟过去说再见了,留着这张照片只会让自己不能安生,何必自我折磨,她可没有赵雯雯那闲功夫去伤春悲秋。
只是,赵雯雯磨人的功夫还真不是一两天练就出来的,最后还是成功得发送给了于默陌,于默陌只好好生接着并保存起来。先放着,明天回去后就删掉吧。她这样对自己说。
两个人边看照片边聊大学的生活点滴,时不时又叫了一些鸡尾酒,到了最后,赵雯雯似乎开始有点晕晕乎乎了。
“不行了,我们得回去了,头开始晕咯。”赵雯雯捧着自己布满红晕的脸说。
于默陌出国期间,吃饭喝点酒是常事,不知不觉练就些喝酒的功夫,除了脸上有红晕外,整个人还是比较清醒。
“好吧,走,我扶着你。”于默陌买完单,就过去抚着赵雯雯往酒店方向走去。
“默陌,你说,你跟周子渊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了。”赵雯雯真的有点醉了,说话语调已经变了,高亢地质问起于默陌。
“恩,我们并不是门当户对。”于默陌想了想,说。
“什么屁理论,都什么年代了,你养活不了自己?”赵雯雯反对她的论调。
“可他毕竟是人家的儿子,我们在一起了,就能切断他与他家人的关系?这不可能嘛。”
“所以,你是所你们的感情取决于周子渊?”
“我不想他做不孝子,我也不想屈就于他们家之下。”
“哈哈,这世间的感情真是什么问题都有,造化弄人,真是可笑之极。”
赵雯雯一路吹着初秋的凉风,到酒店的时候,酒也醒了大半,朦胧间好像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不可能会出现在眼前的人。
“默陌,我真的喝醉了,呵呵,我竟然看到了孙正豪,一个不可能出现在上海的人。”赵雯雯揉了揉眼睛说。
“不,你没看错,是他。”于默陌顺着她望去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他。他似乎也看到了她们从酒店门口进来,快步走到她们面前,对于默陌说。
“谢谢,我来吧。”说话扶起了赵雯雯。
没想到赵雯雯一把推开他,说,
“谢谢,你走开,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了。”赵雯雯看到真的是他,整个人完全清醒过来。“默陌,今晚你陪陪我吧。”说完,拉过于默陌往电梯方向走去,准备回房间。
孙正豪并没有走,反而跟了上来。他千里迢迢过来找她,不可能就这么回去了。好不容易从她父亲那里得知她们住在这家酒店,他刚下飞机晚饭都没吃就过来了,问了前台说出去了,为了不错过她回来的时间,就一直坐在大堂里等。现在要他走,怎么可能,他要让雯雯清楚自己的心意不是她三言两语或者逃跑就能打发的。
于默陌看在眼里,自然也是很感动,从方才与赵雯雯的谈话中,很明确赵雯雯不仅不讨厌他,反而是喜欢,只是因为她说的心病,困扰着她,让她完全没有自信去接受他的感情。
三个人一起进了赵雯雯的房间,赵雯雯气馁地坐在沙发上,想着怎么让孙正豪离开这里。还没等她开口,孙正豪先出声了,
“雯雯,我知道我这次来是有点唐突,但是,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有意来到上海是避开我,如果你认为逃走可以试探我的真心,现在我就在你面前,请你不要再逃开了,好吗?”
赵雯雯听到这翻话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完全没有要试探的意思,她就只是纯粹要逃开他对她的温柔,他的关心,甚至他的爱,她爱不起!
“好,孙正豪,你给我听清楚了,这话我只说一遍,你要听了受不了,要跟我断绝往来,我不怪你。”赵雯雯借着身体里的酒精壮胆,干脆决定今天晚上把话给说清楚,“你认识的赵雯雯,根本就不是你了解的赵雯雯,她…”赵雯雯看了于默陌一眼,笑了笑,于默陌知道她要说什么,抿了抿嘴,支持她的决定。赵雯雯回头再看了看孙正豪,接着说,“她在加拿大跟同学发生了一夜情,甚至还有了孩子,更可恶的是,她没有照顾好胎儿,还让这个胎儿没有成功来到这个世界,你说,这样的一个人,值得你付出如此的真心吗?”
赵雯雯说完跌坐在沙发上,喃喃地说,“我终于说出来了,我终于说出来了,再也没有必要在你面前遮掩我的过去,也给我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
孙正豪听完一语不发,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离开了房间。
赵雯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对着于默陌说,“默陌,心好痛。心好痛。”
于默陌走过去抱住她,对于她的勇敢,她感动得泪也出来了,“傻瓜,让你流泪的男人不值得你留恋,爱你的男人不会让你为他哭泣,所以,他不值得你哭。”
说话间,孙正豪回来了,手上捧着一束花,还有传说中装着戒指的宝盒。他单腿跪在赵雯雯面前说,
“对不起,雯雯,又让你为我哭了一次,我保证,今生今世再也不让你为我哭泣,我会好好保护你,爱你。我爱的是你,不管是你的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你对我而言就是我今生最特别的人。不管你之前发生过什么,遭遇过什么,我都和你一起面对。希望,你也和我一样,陪我一起度过我的今天,明天。雯雯,嫁给我吧。”说完,打开宝盒,取出戒指,递到她面前。
原来他是跑到大堂去从行李箱里把戒指拿过来,至于那束花,好像是从前台借的。
赵雯雯听到他如此深情的表白,眼泪更是如洪水般流了出来,孙正豪不顾她答不答应,起身抱住了她,
“不哭了,是我不好,不该让你流泪。”
于默陌听到这里,本也是性情中人,对于此番举动也感动得不行,眼泪也哗哗地流了下来。为了给她们两个私人的空间,于默陌默默地退了出来,帮她们关上门,擦着眼泪回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