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他们行至绯霞城的郊外,姜翠杉骑着马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见到他们,简短的介绍寒暄几句,就带着他们进入绯霞城,来到她早已订下的宅院。
坐在马车里的唐允儿,早已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可是苦于尤语茉还在场,只能一直忍耐着,如果可以,她恨不得马上把姜翠杉拉进马车里,她有好多好多话要说,也有好多好多事要问,更有好多好多的“苦水”要找她“倒”。
进到院落,分配好房间,但因时候尚早,所有人都在宅院的厅堂里。
水衍云问姜翠杉绯霞城失踪案件的近期发现和详细内容。
姜翠杉说,最近一段时间,绯霞城里连续有人失踪,但奇怪的是每次都是一下子失踪两个人,有时是父女,有时是兄长,还有的是姐弟,总是一男一女,而且女的都是芳龄二八的少女,男的就不一定,有老有少,都是在黄昏接近傍晚时失踪,与她亲如姐妹的邻家姐姐也是有次跟弟弟去临缘寺拜佛烧香,早上去了,到了深夜还没回来,去官府报案才知道,这样的失踪案件已经不是第一起了,现在已经很多天过去了,到现在依然杳无音讯,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在哪里失去踪影的。
“这么奇怪……有问过牙婆,可是行内人所为?”水衍云问。
“官府已经派人问过了,牙婆说没有看到这样的‘货样’。”
水衍云又问身边的黑令棠,“可是江湖中哪门哪派所为?”
黑令棠摇摇头,“没有得到这样的风声,早在出发前,我就派人多加留意这样的消息,也派人去查过,但因为牵扯太广,还未向我汇报,最迟明天会有消息。”
水衍云点点头,脑子里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
姜翠杉看他思考的样子,问:“这件事,你不打算跟当地衙门打声招呼,就这样直接去查案子?”
“先不声张,等过几日有些眉目了,再做打算。”水衍云有自己的顾虑,这几件失踪案太离奇也太奇怪了,他要好好筹划一下,而且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几件失踪案是否真的与官府没有牵扯,否则只会阻碍他们查明真相。
尤万金凑过来,讨好的说:“水丞相和黑庄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和我的犬子都很愿意尽一份力。”尤万金觉得这是一次机会,若是破了案,立了功,皇上一定会大大赏赐,到时就能趁机给他的儿子升个官,城门校尉都做了好几年,况且守城门能有什么发展出息,根本没有在皇上面前表现的机会,所以这一次难得的机会一定不能错过。而且这一路上,他都想好了,这一次能与公主长时间相处接触,是非常非常难得的事,虽然皇上属意水衍云做公主的驸马,但皇上最宠公主,最后还是要由公主自己去决定嫁给谁,既然如此,那他儿子也有去争夺驸马之位的权利,若是他的儿子争气,做了驸马,那他女儿进宫成为唐月王朝之后的事就会变得水到渠成,他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的做唐月王朝的国丈了。
虽然尤万金算盘打得很响,美梦也编制得很圆满,但他漏算了他的儿子尤广然和他不是一类的人。尤广然对尤万金平时的所言所语所作所为,无不反感排斥,他根本不可能按照他期望的去讨好公主,对公主献殷勤,和水衍云、黑令棠抢功。他会恪守自己的本分,按照皇上的要求,拼死也要保护公主,不会越雷池一步。即使知道一定会被父亲说他死脑筋,不争气,没出息也无所谓,但求无愧于自己的心。只是公主的刻意安排他和段喜萱“靠”在一起,一次、两次他可是毫无所查,但随着一次次越来越刻意行迹,让他想忽略都难,他真的猜不懂这个公主在想什么。这次的出行是他第一次见到公主,关于这个唐月王朝最传奇也是最神秘的公主,他也听过很多传闻,但没有一个传闻是告诉他公主是这样任意妄为,做事不讲究后果的野丫头,唯一与传言相符就是她的美貌,即使父亲再三劝说要他去争取她的驸马之位,他也注定会让他的希望落空,因为他自认公主的“野马”性格,不是他能驾驭的,只有像水丞相那样有深谋远虑的人才适合。
反而这几日总是在他身边跟前跟后的段喜萱,让他印象深刻,他从不知当初无意间救下的“女侠客”,也可以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和小家碧玉的娇羞,虽然只是一介女流,却对兵法熟知甚多,还有很多自己的独特见解,对各种武功兵器也如数家珍,这样的她让他困惑也着迷,他从不知女人可以有这么多不同的“样貌”。虽然尤万金娶了很多房的夫人小妾,但只有尤语茉和尤广然这一双儿女,自小尤广然就被严格苦习各类兵器和武艺,十几岁就被送入兵营训练,未接触和女人有什么接触,对女人唯一的认识就是家中的那些姨娘和妹妹,争风吃醋与贪婪是她们的代名词,他每次见到她们,不是在争谁的衣服的布料昂贵稀有,就是在争谁的头簪上的宝石更大,亦或是谁是父亲最宠爱的人。但父亲的小妾,总是一个一个接一个,他看过他的母亲和那些姨娘为父亲争得大打出手,也看过深夜里母亲趴在窗前对着月亮流泪,终于有一天,他的母亲承受不住寂寞和失望的折磨,上吊自尽了。那时他只有八岁,他看着母亲冰冷的尸体,直到完全僵硬才被人发现,从房梁抬下来,他暗暗发誓,他不会再重复父亲的错误,只会和一个女人白首偕老,他不会让他的女人受母亲受过的苦。
他看看坐在旁边的木椅上,仍是一脸脉脉深情看着他的段喜萱,他的心开始触动了,他想如果那个女人是段喜萱,好像感觉也不坏。
在尤广然还陷入深思的时候,听到他的妹妹尤语茉一声不满的尖叫:“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唐允儿装出惊讶的样子,说:“尤小姐,你不知道吗?这是衣服啊。”
“我当然知道是衣服,我问你给我这些做什么?”
“当然是穿啊。”唐允儿理所当然的说。
“你叫我穿这些东西?”尤语茉等着手上的几件衣服,面料粗糙,花色也很暗,缝制的针脚有密有松,一看就不是出自高级布坊的衣服。
“对啊,你要扮作我的丫鬟,不穿这些要穿哪些?”唐允儿的语气透着怪罪尤语茉大惊小怪的样子,让尤语茉一时气急的反驳:“不就是装你的丫鬟,我穿什么都一样!”
唐允儿将尤语茉打量了一遍,嘴角一勾笑着说:“出自云织坊的霓虹纱衣,会是一个普通的下人丫头穿得起的吗?”
“那……那……那可能是主人给的,或是说……嗳,我们这次不是扮作京都的富贵人家,富贵人家的丫鬟这样穿就没问题了吧!”
“哈!”,唐允儿干笑一声,说:“你以为这里的人都是傻子,分不出贵贱?霓虹纱衣是何等的昂贵,再富贵的人家也不会给丫鬟这样的赏赐。这里离京都城不算远,又是热闹繁华的城乡,识货的大有人在。”
“我……”尤语茉还想反驳,却被唐允儿截去,她继续说:“如果尤小姐执意反对,那我也无所谓,但我还是要提醒尤小姐,我们这次来绯霞是办案子,不是来享乐的,若中间因为你的暴露出了什么差错,或是惊动了贼人,让我们查不了案,那这一切的后果,由你来负责。”说完,又露出一个“人蓄无害”的笑容。
尤语茉看着唐允儿,恨不得动手将唐允儿的笑容撕烂,让她再也笑不出来。她恨死唐允儿的这种笑了,总带着鄙视和挑衅,还有她不温不火的语气,总是绵里藏针,字字针对她,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等她跳下去的陷阱。
尤语茉还想说什么,却被尤万金及时拦下,斥责着女儿:“语茉,要以大局,只是件衣服,穿什么都一样。”然后又低声在尤语茉的耳边,用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切就等你进了宫再算!”
听到尤万金的话,尤语茉再不愿意,也只能咬咬牙,把衣服到胸前,用来掩饰已经紧紧握住的拳头,乖乖低下头,顺从的说:“语茉知道了。”
唐允儿又打量了尤语茉一圈,还是不满意的摇摇头。
尤万金看到唐允儿摇头,狗腿的讨好问道:“公主,还是哪里不满意吗?”
“头发”
“头发?”尤万金刚忙查看尤语茉的头发,但看了半天,还没看出问题。
唐允儿无奈的说:“就是发簪啊!”唐允儿指着尤语茉头发上的金饰,“我很少带簪子,所以如果我的丫鬟比我带的还多,太有违常理了。”
刚刚是衣服,现在是她的发簪!这唐允儿太欺人太甚了,还真准备把她当丫鬟使唤,她不喜欢带发簪是她的事,干嘛要连累她不能带。尤语茉愤愤不平的想要再开口,却又被尤万金压制。
尤万金对女儿不动声色的摇摇头,又转过头,对唐允儿一脸谄媚的笑,说:“是,公主所言甚是,这些簪子哪是一个丫鬟该带的,一会儿我就让她把簪子收起来。”
唐允儿看着尤语茉气得涨红的脸,又假惺惺的火上浇油,“那样活会不会太委屈尤小姐了?”
尤万金马上摇头,讨好的说:“不会,这是语茉的荣幸,能为这次案子尽绵薄之力,是我们一家的荣幸。”
“尤大人,你的文学修养越来越好了。”唐允儿故意夸奖着,还分出神来欣赏着尤语茉越来越铁青的脸色。
“哪里,全靠皇上的指点,尤某感激不尽。”
“尤大人,你夸张了。”
“不,尤某之所言,全是尤某心底之话,如若有半点欺骗,必将……”
还没等尤万金发出毒誓,就被唐允儿叫停!不是她相信他的这些鬼话,也不是相信他的忠心,是因为如果毒誓真的生效了,她不敢看那么血腥恐怖的画面。
“好了,尤大人,本宫想去午憩了,你也去歇会儿吧,赶了好几天的路,一定很乏了。”说着,唐允儿还配合的伸了伸腰。
“尤某真糊涂,忘记了公主这几天一定很累了,还耽误公主休息,真该死!”说晚,尤万金还作势要扇自己的脸。
唐允儿也不拦着,她可不会傻得以为他真会打自己,一定在拖着等她来劝他说没事,这么“善良”的事,唐允儿自认做不来,再说就是尤万金真敢打自己,也一定不会痛。
唐允儿站起身,看也不看尤万金,对屋里众人说:“本宫先回房午憩了,剩余的明日再议。”然后看向姜翠杉,对她使了一个眼色,姜翠杉了然的轻点了一下头。唐允儿转身就离开厅堂,等着一会儿找姜翠杉“大吐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