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苓和芳若一起离开顾氏的院子,芳苓对芳若说道:“我去看看四妹妹,妹妹可愿同去?”
芳若道:“你们两个最要好了,我去了岂不多余?你替我问候她吧。”说着便走了。
芳苓沿着石子小路,穿过花园子,来到了四妹宋芳蕊的居所梨香院。
院子里,芳蕊的丫鬟小娥正在做针线,见芳苓进来了,忙起身相迎道:“大小姐来了,我进去通报一声。”
“你们姑娘还在睡觉呢?”
“哎,不瞒您说,魏国公夫人去世,夫人誓愿抄一百遍地藏王经,四姑娘昨儿听说了,连夜抄了二十遍送过去了。结果今日,绮歌搂那一位听说了,中午跑来我们这儿把四姑娘一顿好说,说得好难听,哎,咱们家姑娘面薄,撑不住哭了,这会儿子眼皮子还肿着呢。”
四姑娘宋芳蕊,是小莲姨娘所出,小娥说的“绮歌搂那一位”便是指的芳蕊的亲生母亲小莲姨娘。
人人都说,宋芳蕊模样秀美,比她姐姐芳华更像小莲姨娘,但是她与亲生母亲的关系却并不亲密,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并不好。
小莲姨娘是因为怀上了宋芳华才被老爷另眼看待,收房做妾,所以对芳华格外疼爱。好日子没过多久,续弦的夫人顾氏进门了,并且深得老爷欢心,小莲姨娘难免受到冷落,并且因为新来的女主人要立威,她很是被打压了一番。指望着怀上个儿子翻身,结果怀胎十个月,满怀希望的盼了十个月,生下来的还是个姑娘,小莲姨娘非常失望,对这个女儿也没有多少喜爱。同时非常失望的还有宋彰礼,他已经有四个女儿了,却还没有一个儿子。
四姑娘芳蕊便是这么一个从小就爹不疼娘不爱的姑娘,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和境遇相似的芳苓关系较其他姐妹更加亲厚些。前世,宋芳苓跪求父亲要嫁给顾益城的时候,芳蕊也替她求过情。
虽然从小不被重视,但是芳蕊性格乖巧随和,渐渐的,顾府上下,人人都说她好。
顾氏很喜欢她,常说:“四丫头性格儿最好,若是若姐儿也同她似的,将来我就不愁了。”还常叫芳若同她一起玩。
宋彰礼有了儿子之后,重新审视自己的四个长成的女儿后,发现了她们新的价值,尤其是宋芳蕊,他曾经评价她说“咱家四丫头最是温顺懂事,将来必得配个好人家。”
甚至,连林嬷嬷都觉得她好,“这才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呢。”
可是重生过一世的宋芳苓此刻对这位小妹妹却感情复杂。
前世,自己嫁入顾家之后,这几个所谓的妹妹,没有一个来看过自己。一直和自己作对的宋芳华,目下无尘孤高自许的宋芳若,她们两个倒也罢了。
只是一直和自己姐妹情深,自己临走前还泪水涟涟来送别的宋芳蕊也从未来看望过自己,甚至芳苓托人捎了数封书信给对方,而对方却连一句话的口信也没有回复。
芳若疯了之后,曾经听说芳蕊也自告奋勇的去了南湘,照顾芳若。
再后来,便听说芳蕊也嫁在了南湘王府。
具体的她嫁了什么人,嫁得怎么样,顾家的人没有提过。
如果要她评价自己的三个妹妹,那么二妹芳华狠毒,三妹芳若骄横都不用说了,就是这位四妹芳蕊,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小娥,是谁来了?”屋子里一个声音问道。
随后,四姑娘宋芳蕊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她年方十四,穿着件鹅黄色织锦长裙,水墨披风,衬得身段娉娉婷婷,清雅而不失华贵。
“大姐姐你来了!”芳蕊一脸的开心,只是眼皮子还略有红肿,可以看出小娥所说不虚。
“你在做什么呢?我去母亲那里请安都没见到你。”
“我今儿早上去过了。”芳蕊拉着芳苓道:“姐姐这个发式倒是新巧,能把最简单的百花髻变化出一百种式样,普天之下也只有大姐姐的彩萍能做到了。”
“你这么夸她,那就把她送你好了。”芳苓笑道。
“我可不敢夺人所爱。不是君子所为。”
“哟,你什么时候成了君子?”
芳蕊嘻嘻的笑道:“我和姐姐一样,是小女子。”
姐妹两个进屋又说笑了一会儿,芳蕊忽然黯然道:“姐姐要是走了,就只剩妹妹一个人了,到时候不知道还能和谁说笑去。”
“走?我要走去哪儿?”芳苓道。
“姐姐你今年十六了,是出嫁的岁数了,等你嫁人了,就剩我孤苦伶仃一个人了。”
芳苓一时语塞。
芳蕊继续道:“若你嫁去异乡,天南地北,也许终身都见不着面了。我和你之间,不比芳华芳若,从小到大,就我俩最亲。你是知道我的,纵然有个娘,却跟没有一样,有时候我还羡慕你,没有这么个娘,没有这些愁心事儿。姐姐,将来你千万不要远嫁,跟父亲母亲说说,好歹儿就在这京城,也好陪我说说话儿。”
芳苓心里咯噔一下,前世芳蕊也曾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当时自己已经对顾益城有好感,心中一感动,便和她倾诉衷肠了。诉说了自己对顾益城的好感,以及自己不想参加南湘王世子妃选秀的心意。
如今,重活过一世的她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位外表清纯柔顺的妹妹,她的这番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套自己的话。
莫非她也听到消息,南湘王妃进京选儿媳,她想套问自己的心意?
南湘王世子妃的选秀,本来和她没有一点关系,因为她是庶出。可是这么一个出身低微的庶女,最后是怎么会嫁进了王府呢?她到底又是嫁给王府里的哪一位了呢?
“妹妹,你是知道我的,一直以来,我就把你当做我最亲的人了。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人,呆在家中与你做伴儿。只是咱们做女子的,常常身不由己。有时候我倒是羡慕娥皇女英,姐妹同嫁帝舜为妻……”
芳蕊眼中有一丝亮光一闪,她笑道:“听说南湘王妃进京给王世子选妃,皇上谕旨,要选秀,姐姐,咱们家中,你和芳若必定要参选了。”
“芳若美貌胜过我,出身也胜过我,必能选上。”
“听说南湘王世子风仪俊朗,品貌过人,姐姐难道不想去?”
宋芳苓微笑着,玩味的探究的看着芳蕊,看得芳蕊也不好意思的偏过脸去,方才缓缓道:“我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风仪俊朗品貌过人?你从哪里听来的?莫不是你自己心动了?”
“大姐姐你最爱胡说,人家明明在说你,你却又来扯我!”芳蕊的脸微微的红了起来。
芳苓柔声正色道:“这种事情,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女儿家,只需安分守己,恪守妇道。万万不可有非分之想。”
宋芳蕊垂下头,微笑道:“若是姐姐这样想,那是最好了。”她心想,怎么回事,芳苓身上有种和以前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