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成章主办教育,兼职搞房地产,成功跻身老街亿万富翁行列,成为时来运转的幸运儿,但是,他老人家并非只是在商言商,也不是见利忘义式的暴发户。
有大小事情作证。
先说小事。
杜成章致富不忘引路人,数度将老娘舅朱志刚的墓地一再迁徙。现在,朱志刚老娘舅移居濒海处一家著名的养园墓地,属于占地阔绰的花园洋房级别。
本来,朱志刚是有资格进老街西北角的烈士陵园的,但朱志刚生前再三嘱咐,他这辈子就是普普通通一战士,最高行政职级为街道居委会主任,不入品流,千万不要占用烈士陵园宝贵的土地资源,会形成浪费。
他笑对杜成章说,浦东何处不埋骨,何必空占陵园地。这道理你懂,到时你给我作主。所以,当年就随便在老街附近的公墓地落葬。
没几年,老街一带房地产开发弄出很大动静,朱志刚终身之地,被要求动迁,听说开发商来头不小,一副豪情万丈,挥斥方遒,脚踩地球也不在话下的大气派。
什么地方不能盖房,偏偏选中了这公墓地,但是也不能简单不服气,据说,其中有很大专业讲究,部分涉及当年张铁嘴拿手的风水八卦那套。
阴宅变阳宅,福禄寿喜财,极其利于开发商投资房产脱手,绝对不会形成积压资金、周转不灵的被动经营局面。
房地产商在商言商,将本求利,志在必得在所难免。
估计,假如朱志刚在世,房地产开发商的计划未必能顺利得手,现在,朱志刚虽然还占着地,毕竟很难成为拒迁的钉子户。
房地产商贴出墓穴限期动迁告示,逾期,一律作无主处理,墓责自负。这就急坏了杜成章,慌忙将已经悄无声息的朱志刚老娘舅按时迁出,移到了濒海处的养园墓地。
当时,杜成章的经济实力尚未达到哪怕老街方面的规模以上水平,所以,只能让朱志刚在养园普通墓穴暂且将息。之后,杜成章经济实力实现重大突破,便及时将朱志刚园内动迁,入驻养园最高等级的独门独户的花园洋房小别墅。
当然,这已经是杜成章一厢情愿,朱志刚全盘被动接受,甚至连开口提意见的机会都没有。
再说大事。
1979年8月,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五次会议决定,批准深圳市境内划出三百多平方公里地域设置经济特区。
次年8月,全国人大常委会颁布了《广东省经济特区条例》,宣布深圳等四个经济特区正式成立。
其时,已经是市政协一名光荣成员的杜成章,会同市政协民主党派资深委员们,联名向市委、市政府提议,效仿深圳等地的特区形式,将浦东同样列为国家级经济特区,这帮委员极有见识,一二三四、ABCD,罗列了不少理由依据。
议案由杜成章主笔。他不仅学问好,关键祖祖辈辈都是浦东土著,熟悉浦东历史沿革、政治经济及文化习俗各个方面。加上英文好,可以及时摘取有价值的国外原版案例作为参考。
为了让议案更有分量,杜成章不惜搬出我革命的太爷,及我太爷曾经说的关于浦东好像肚脐、长江好像生命脐带等的著名比喻。
杜成章他们特别指出,这是半个多世纪前的30年代,一个为了实现国家繁荣富强、人民当家作主,不惜献出自身宝贵性命的老共产党员的梦想和夙愿。
当时,作为恢复高考以后的大学生,我正在大学就读,看到报纸上登出以杜成章先生为首的上海市政协委员们的提议,很激动,一时,同学之间也议论纷纷。
我当场立下誓言,如果政府确实采纳政协委员的建议,浦东开发开放,毕业后,我坚决要求返回浦东老街,为振兴家乡、继承老太爷遗愿作点实际贡献。
出于种种原因,杜成章们的议案暂时被搁置了,直到90年代初,浦东才被正式列为国家级经济开发区。
为此,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曾在若干年后遗憾地表示,当时决定深圳等地作为中国先行先试的经济特区时,没能听取有识之士的建议,将上海浦东一并列入,错失了时机,决策确实颇多值得商榷之处。
但是,浦东毕竟成了国家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事实不仅证明了杜成章他们当初提议的远见卓识,同时还证明,仅仅读过几年私塾的我太爷当年异地迁徙的决定,以及对于浦东未来前景的见解,同样是何等高屋建瓴,具有不同凡响的眼界和气魄。
如果硬说还有点不足,那么就是关于我个人的。1982年我大学毕业后,由于浦东开发开放尚未提上国家级别的议事日程,学校建议我留校,我服从了校方的安排,成了一名教书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