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位于北方的一隅。这里原本的人口不足万人。因为经济的发展和地方政府的努力,在短短不足十年的时间,这里已经是拥有几十万人口的热闹城市。
云城地处平原、地势平坦,周围没有绵延起伏的山峦,没有蜿蜒秀丽的河流,天空像半圆的穹顶,紧合着云城的边际。
虽然没有山水的装饰,但是崭新的建筑和用心的规划,仍然让它像水晶球里的城堡一样,华丽动人。
六月是雷雨频繁的季节,金色的阳光久久不能照进云城。
天空总是灰白的,雨是银白的,地面是亮白的。阴柔的风裹着润湿的水汽,吹拂着云城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肌肤,这里仿佛真的变成了云一样的城,这里的人们则是生活在朦胧灰白的云雾里。
人静日深,在离云城第二产院不远的一条阴湿的小巷里,有两个人正在激烈的争吵。他们的声音就像头顶云层后的雷声,穿破天际,横亘云层。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把孩子带到这儿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是一个女人凄厉的声音。
“怎么能怪我,你让我给你送饭,我总不能留儿子一个人留在家吧。”一个男人愤怒地喊道。
“你不会把孩子交给妈照顾。”女人斥责。
“妈去朋友家了。”男人辩解。
“那你就别来了。”
“我不来你吃什么?”
“我又不会饿死。”
“你简直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你不可理喻。医院里出的事我不是没告诉过你。你还敢带孩子来。”
“你不是说出事的都是刚出生的孩子。咱们儿子快两岁了,我以为没事。”
“你以为没事,蠢货。”女人怒不可遏,“如果儿子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我蠢,就你聪明,如果不是你们一直把事情隐瞒下来,会出现在的事。儿子有事就是因为你们医院自私、冷血、麻木不仁。”男人反唇相讥,“你们就只顾自己,以为别人孩子有事,与自己无关,现在好了,轮到自己孩子了。”
“我们医院冷血,冷血的就我们一家医院吗?你到没再医院工作,也没见你们单位有多高尚。现在哪儿不是这样认钱不认人。”
“好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是想想该怎么找到儿子吧。”
女人痛苦地蹲下身,双手抱头,手指用力地抓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撕裂开来。“还能有什么办法。”她咬了咬牙,说道,“报警。”
“也只有这么办了。”男人也无助地蹲在雨中,任雨水击打着他宽阔懦弱的躯干。
最初接到报案的是警局的队长欧阳哲,他带着警员李响,一起询问了来报案的第二产院的护士周丽丽和他的丈夫方宏。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孩子不见的。”欧阳哲问。
“下午两点左右。”孩子的母亲周丽丽说。
“还不到半天。”李响低声跟警长说,“这不太符合程序。”
欧阳哲示意他先不要多说。他继续对周丽丽说:“你们确定到处都找过问过,孩子确实是不见了?”
“我们确定。”周丽丽含着泪说。
“那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吧。”
周丽丽擦了擦眼泪,“今天中午,医院很忙,我没有时间去买饭,叫外卖也很贵。正好今天我丈夫在家,我就让我他从家里带点吃的给我,既节省时间,还能省点钱。孩子还小,处处都要钱。结果——”她指着丈夫,“他居然带着儿子来给我送饭。”
丈夫一脸自责。欧阳哲奇怪,两岁的孩子虽小,但产院不像其他医院,应该没有太不适合让孩子去的地方。周丽丽和他丈夫的反应让他不解。
周丽丽说:“孩子在家都是由他奶奶带的。我不知道今天孩子奶奶没在家。他也没跟我说。我要是知道他会带着孩子来给我送饭,就算饿死,我也不会让他来的。”
“为什么?”欧阳哲问。丈夫带着孩子给她送饭,是多么温馨幸福的事,怎么被她讲得像是件危险恐怖的事一样。
“因为——我不喜欢让孩子到医院这种地方。细菌多,不安全。”
周丽丽没有说实话,她不让丈夫带孩子到医院一定有别的原因。欧阳哲没有急于追问,让她接着说下去。
“我看到他带着孩子来医院,十分紧张,让他赶快带孩子走。可他不听,非得放下饭盒之后才回去。”
“结果我刚放下饭盒,孩子就不见了。”坐在妻子旁边的方宏苦着脸说。
“你是说孩子自己跑开了?”欧阳哲看向孩子的父亲。
“不,是不见了。我当时一手拿着饭盒,一手牵着孩子的手。当我把饭盒放到桌子上的时候,我就觉得另一只手一空,孩子就不见了。”
这夫妻俩表情很悲戚,话却不合情理,一个孩子怎么会凭空消失呢。欧阳哲开始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报案人,——难道他们精神有问题,或者是妄想者。
“我们说的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去调监视录像。”父亲方宏看出欧阳哲的怀疑,忙说。
“录像有什么用。之前也不是没有录像。”妻子斥责丈夫,好像他提出了一个多么幼稚的建议。
“为什么?”如果有录像,事情就变得相对简单了。为什么这个周丽丽却说录像没用呢?“之前”是指什么?职业的敏感,让欧阳哲感到,事情不太简单,周丽丽的话中另有隐情。
周丽丽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不再讲下去。
欧阳哲并不着急,他用平和坚毅的目光看着周丽丽,像是在鼓励周丽丽,也是在告诉她,她只有说实话,警方才能帮她。
也许真是欧阳哲的目光给了周丽丽以勇气,再说,儿子都不见了,她还有什么顾忌,只要能找到儿子,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都在所不惜。决心下定,她不在闪烁顾虑。她说道:“我们医院最近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
“怪事?”
“嗯。开始是本该健康出生的孩子,刚一离开母体,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后来是出生一段时间的婴儿,在婴儿室里好好地就停止了呼吸。”
“有这种事。”
“是真的,我就亲身经历了。我去查房,明明躺在那里睡得很香的孩子,在我转身看其他孩子的时候,就断气了。事情发生的时候,没有任何征兆,用仪器设备检查,也查不出问题。起初,我也当是个意外,后来别人值班时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他们说是医院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有鬼怪在作祟。”
“会不会是孩子先天有问题,你们没发现。”李响严厉地问。他最不喜欢有些人动不动以怪力说事,推卸责任。
“不会,我当了十几年的产房护士,孩子有没有问题,我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些绝对都是健康的孩子。不然我们也不会把他放在普通的看护室里。”
欧阳哲也太不相信鬼怪一类的东西,他觉得,就算真有鬼怪,真正作祟的还是人。他问:“孩子莫名其妙地死了,孩子的亲属有什么反应?”
“孩子的亲属当然不干,他们找到医院。不过医院拿出监视录影带。录像带上,在孩子出事的时间,没有任何可疑的人靠近过孩子,医院人员的举动也都在安全的范围内。家属没办法,闹过一阵之后,只能自认不幸。”
“你们医院呢?没有彻查此事吗?”
“查,也算查了吧,不过什么也没查出来。他们怕动作太大,事情传出去影响医院的声誉和生意,给了家属点钱,算是封口费,也不让我们乱说。”
“没人性。”李响在一旁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