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几人都走了,于紫陌没管书屋,回到楼上。方术从他的房间走了出来,无奈地看着于紫陌,对她说:“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你没有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他们。”
于紫陌微微耸肩,无所谓地说,“我忘记了。”
“你又这样。”
“我可是按照你说的做的。”于紫陌故作无辜,反过来质问方术。“放心,就当是给他们充分思考、选择的时间。先让他们在外面转一阵,回来时,他们如果后悔了,我还是会把东西还给他们。到时还得麻烦你。”
“一次说清不好吗?反正结果最终都是一样。”
“对你当然一样,对我就不同了。他们的犹疑只会浪费我的时间。”
“真是拿你没办法。”
“像你那么兜圈子,什么都在乎别人的感受,最后麻烦的只会是你自己,别人还不一定感激你。如果他们不懂回报,翻脸无情,你不但鸡飞蛋打,更要前功尽弃。”
“你这都是什么话。”方术被于紫陌的措辞逗乐了。
“大实话。我总不能因为你喜欢麻烦,也让自己跟着你麻烦。”
方术曜石般的眸子紧盯着于紫陌。
“你这么看我干嘛?”于紫陌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
“我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
“原来你嫌我做事优柔拖沓,太过麻烦的时候,就只会说两个字‘麻烦’,然后就不理我了。今天你的话好像格外的多。为什么?”
于紫陌一怔,是吗?她不觉得。她还有重要的事做,没心思深想方术的问题。她白了方术一眼,“麻烦。”然后回自己的房间了。
凌晨五点钟,朝霞已经铺满天际,早起的人们披着曙光,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穿着橘红色制服的清洁工人拿着扫把,开着清洁车,把街道扫得干干净净,让城市变整洁,让出行人有一份好心情。穿红色、蓝色校服的学生行色匆匆,走着年轻,通向未来的路。还有赶早班的人,他们身着各色服饰,为了生计而忙碌。这些原本平常的一切,在秋露眼里是那么的生动、鲜活、亲切。她已经不记得上次在阳光下注视人们的感觉了。
虽然还没到营业时间,馨甫书屋的主人于紫陌已经煮好了咖啡,等待即将到来的客人了。
快六点的时候,逯也带着秋露和韩信找上门来。他们和秋露他们在公路上,从凌晨一点到四点,转了三个多小时。
“美女老板,请你给我们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三个大人,会找不到家。”逯也眯着眼,扮了个一字型的鬼脸。
于紫陌没笑,依然一副让人看不懂、读不透的表情,她轻挑眼皮,看了眼逯也,说道:“怎么你们昨晚过得不轻松吗?他们难得回到这座城市,四处兜兜风,欣赏一下这里的夜景,也还算不错吧。”
“找不到家也算不错?”逯也质问。
“这么说,昨晚你们很难过?”于紫陌问。
逯也翻起眼睛,“也不是。”虽然昨晚他们一直找不到秋露的住处,可确是他和露姐一起过得最轻松的一晚。“谢谢你的美意,……现在你能告诉我,我们为什么找不到露姐的住处呢?”
“因为她没有了阴阳眼。”于紫陌不耐烦的解释,“那处私馆只有拥有阴阳眼的人才能看到。”
“我和韩信也没有阴阳眼,我们都去过那里,韩信还住在那里。”后面的话让逯也说得很别扭。
“那是因为你们是由有阴阳眼的秋露带去的,现在她没了阴阳眼,等于不再拥有住在那里的权利,也就不能让你们找到它。”
“你的意思是,露姐再也回不到私馆了。”
“那就要看她是想要私馆呢,还是要现在的眼睛?”
“私馆,我当然舍不得,毕竟它庇护了我十多年,让我有栖身之地。不过我不能一直接受它的保护。”秋露看着窗外的晨霞说,“我更愿意在阳光下,看着沐浴在阳光中鲜活世界,而不是飘满亡灵的银灰色的世界、惨白的天空。”
“她已经选择了,你还有问题吗?”于紫陌冷冷地问逯也。
逯也晃晃头,马上转了一张欣喜的脸,对秋露说,“私馆没了不要紧,你可以住我家,反正我那里大得不得了。”
“不了。”秋露冲逯也莞尔一笑,“刚刚在寻找私馆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也许是天意。我的眼睛正常了,我没有理由继续赖在那里。况且我在私馆里一住十三年,我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寻找我逝去的记忆。”
“你要去外面?我陪你去。”逯也说。
“不用了,你有你的工作。”秋露婉拒。
“工作我可以不干了。”
秋露笑了,“又说玩笑话。警察的职业非常适合你,我不想你为了我而放弃。这几年,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再说,我只是暂时离开,我会再回来。”
“你要跟这个假和尚一起走吗?”逯也撅着嘴,委屈地问。
秋露转头看着韩信。
韩信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温柔、平静的目光看着秋露,用温暖的声音说道,“你到哪了,我就到那里。”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秋露轻声地叹了口气。
两天后,逯也垂头丧气地来到馨甫书屋。清然在书屋看书,看逯也的样子,他放下书,问他想喝咖啡还是茶。逯也选了咖啡。
于紫陌优雅的坐着,手里拿着一本包着蓝色封皮的书,身上一袭蓝色的长裙,像是被挽留的春意。“你今天有空闲吗?”她难得地与逯也寒暄。
逯也眼眉向下,苦着脸,“露姐走了,带着那个假和尚。”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们的筵席也没有散,她很快还会回来,你干嘛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逯也听于紫陌说露姐很快还会回来,很高兴,但脸还是苦着,“不管她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会等的,不过,只要我一想到,她是跟那个假和尚一起离开的,我就很不高兴。”
“你为什么一直叫那人假和尚?”清然问。他看到的韩信,举止稳重、绅士得体,和逯也平日的形容大相径庭。与韩信相比,逯也有些孩子气。
“因为露姐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他就是个秃头和尚,身上还穿着僧衣呢。他说他曾是露姐的男朋友,露姐跳河自杀后,他万念俱灰,出家当了和尚。他当和尚混得还不错,庙里挺看重他,他出家的庙在郊区,去年,他代表庙里来城内办事,遇到了露姐。结果他就死缠烂打、死气摆列地跟着露姐,还换上了俗家的衣服。露姐太善良了,不好拒绝他。他还得寸进尺,怂恿的露姐离开我去找什么回复正常的方法,最后还不是又回来,还得靠我。”逯也满腹怨气。“看着吧,用不了一年,他们还得回来。那个假和尚是靠不住的。露姐的私馆没了。趁这个时间,我得给她找个合适的住处才行。”
逯也虽然嘴上抱怨,但他心里想的担心的还是秋露。他这样在意秋露,却还让她跟其他人一起离开。清然用近乎欣赏的目光看着逯也。
逯也瞧了眼清然,身体夸张地向后撤,“你不要用这种目光看我,我会误会的。”
……
清然把咖啡推给逯也。
逯也尝了一口,点点头,“不愧是我选的咖啡。……”
他又回到清然熟悉的那个逯也了。
“对了,你知道是谁告诉露姐‘血路’的事吗?”
“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