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个最擅长隐逸身形跟踪的人给我。”
“是,主子。”
不过一盏茶时间,冰便领着另外一个男人进来了。
“参见主子,属下舒江,但凭主子吩咐。”
慕漓一个眼神示意,冰便遣退了一众下属,偌大的前厅只余他们三人,冰相当自觉地站在慕漓身后以备随时为慕漓斟酒。
“本座要你去皇宫里监视皇帝,看他要用什么手段来对付太子侧妃。其余任何事你都不必汇报,只要他想到任何对付太子侧妃的手段,你都一一汇报给冰,到时冰再汇报给我。”
“属下遵命。”说完,舒江便下去了。
作为慕漓的手下,最大的特点就是服从。纵然你有疑问,可以日后慢慢问,在接受任务的时候,必须无条件服从。紫淙门如是,莫然山庄亦然,哪怕是无殇教,亦如是。
“主子,水国皇帝要杀你?”
“是。”
“那你为何还留他?”
“冰,你问题有点多了。留他自有我的用处,我不会让他死得太轻松的。”
“主子,属下逾越了,但事关主子安危,还望主子明示。”冰并不确定慕漓一定会说,但,他能鼓起勇气多问已是不易。
“他要杀我,我不正好可以借助他彻底脱离皇室么?他害得爹现在只能在莫然山庄静养,这笔账,我会慢慢算。”
冰有些受宠若惊地抬起原本一直低垂的头,却见慕漓只是低着头看着杯盏,但他知道,刚刚主子眼里,定有红光闪过。
紫淙门的人并不知道莫然山庄是慕漓的,但作为尹萧得力助手最近常去莫然山庄的冰,却是知道的,但也是前不久才得知的,犹记得当初自己的震惊。也因为如此,他对于老爷受伤的原因还是知晓的,而这段时间,老爷也经常会跟他提到主子,也包括她的红眸。他从来都是个内敛的脸上不会显露太多情感的人,但还是被老爷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对主子的心思,甚至老爷还鼓励他要勇敢些,可他觉得,能默默守在主子身边,已是最大的幸福。
尹萧可是开心得很,身边好少年这么多,都要一一收来给自己当女婿。可是他的女儿居然无情无爱,他的小漓那么优秀,更何况她的使命……罢了,反正不管小漓做什么决定,他都无条件支持。
慕漓淡淡地喝完最后一杯酒,淡淡地起身,便往厅外走去。
冰恭敬地作揖,“属下恭送主子。”
他终是没有勇气,对她提出任何任性的要求。
此刻,是谁的叹息,锁住了谁满心的感伤。
天空依稀有雪花落下,冬天,终是来临了。
慕漓出了暗夜阁便回了莫然山庄。其实,莫然山庄倒是可以算是慕漓在古代的家,然慕漓却也并不常回来,一来慕漓确实很忙,二来她并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但这段时间,山庄里却有一个让她不得不常回去的人。
柳若寒和水溪镜倒是高兴得紧,因为日日都可以见到自己心上人,但他们可不会恶毒地希望尹叔叔的病不要好。他们可是对那位大男孩似的尹叔叔喜欢得紧呢,不仅仅是因为那是漓儿的父亲,更是因为他本身的气质和性格。
站在尹萧床前的慕漓,眼里有淡淡的阴霾。她是无情之人,有时对有些人却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比如哥哥,还有爹、小念,甚至素未谋面的娘亲。是不是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相连?她想应该是的吧,否则,以她的冷心程度,又怎会因别人对他们的伤害而产生一种名曰愤怒的情绪呢?比之那些无关痛痒的不耐,这样的愤怒显得更真实,让慕漓恍惚觉得,那一刻,自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而非无情无爱的机器人。
尹萧笑得颇有些吊儿郎当,“小漓,放轻松啦,别黑着张脸嘛,以前好歹也就只是没有表情,这下好了,成没表情的包公了。”
慕漓默默散去眼里的阴霾,“喝药吧。”
清理余毒倒是比解毒还麻烦,要一点点慢慢来,况且这个毒蔓延速度说快不快,说慢又觉得挺快,再加上当时在马车上一路颠簸回莫然山庄后才着手治疗的,虽然马车已经布置地很柔软舒适了,但颠簸却无可避免,而这对毒来说,无疑是相当好的催化剂。是她疏忽了,也太自负了。
尹萧在自己女儿的注视下,乖乖地把药一饮而尽,却苦得皱起一张脸。
慕漓无奈地从身后端来一整盘桂花糕递到尹萧面前,尹萧一股脑儿吞进去好几个,才慢慢展开俊颜,“还是我的宝贝女儿最贴心。”
慕漓无奈地摇头,第N次跟自己确定:确实他是爹爹她才是女儿,为什么总感觉一直颠倒?
慕漓叫人来收拾了碗碟,回过身却望见自家爹爹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知道,每日下床不得超过五个时辰出房门不得超过三个时辰这样的规定,确实闷坏自己那个好动的爹了,于是让人推来她命人特制的轮椅,自己推着她爹出去了。
“小漓,太子府里都没事?”
“那里本就与我无关。”
“是,爹信小漓,没有什么困难是会难倒小漓的。”
“赏花吧。”
不知不觉间,慕漓已经推着尹萧到了这个她一手栽培的花园了。
众人只见一对绝色父女或立或坐在那片极致妖娆的花丛里游移,那样的画面,让人不经意间觉得,哪怕呼吸声重了些,都是极大的亵渎。
“爹一直想努力照顾以及补偿小漓,却不想,这几年,一直是爹在被小漓照顾。”
“女儿孝照顾父亲不对么?”
“可小漓从没享受过作为一个女儿该享受的。”
“嗯?都有些什么?”
“这个……比如任性地撒娇,跟爹说些体己的话,有困难的可以回来找爹帮你出头,唔,其实爹也不是很清楚啊,只是小漓总是独立自主的,那么冷静强悍的让爹很心疼。”
慕漓略微沉默,半晌后却还是微微叹了口气,难得很好心情地回答了她爹刚刚说的话,“任性偶尔可以试试,撒娇不会;体己的话,有想到说说也可以,只是我不是很喜欢说话;有困难都直接解决了,根本无需拉着爹去解决。”
尹萧听着女儿一本正经的回答,却不知为何在背后升起一股凉气,着实汗了。他嘟着嘴,两个食指纠结地绞着,脸上尽是委屈之色,“我就随便说说嘛,干嘛回答得那么正经,害得人家的小心肝吓得扑通扑通地跳。”
慕漓面色如常,对她爹的耍宝早已见怪不怪,即便是没见过亦不会有太多反应,“心脏不跳就挂了。”
尹萧顿时郁结了:小漓还真冷。
慕漓并没让尹萧待太久便推着他回房了,毕竟这花园里大多都是毒性极强却也极为艳丽的花。既是毒花,那花香也不免会带上些毒,一般别人来参观,都需要喝慕漓特制的解毒茶,喝了那茶之后两个时辰在这里逛都是无碍的。然,尹萧本就余毒未清,若是这些众多的毒与他体内的毒再产生些什么反应,她不会拿她爹的生命做赌注,她不能让她爹身陷险境。
这几日,“太子侧妃尹慕漓就是莫然山庄庄主”的这个消息不知为何竟在民间在江湖中不胫而走。
这个消息震惊的不止是江湖中人,更有紫淙门的人。太子侧妃尹慕漓?这不就是她们的主子吗?难道名动天下的莫然山庄,竟也是主子的产业!门众们纷纷在心里默念:主子是无敌的,主子是无所不能的。
慕漓依旧如昔,默然寂静。对她来说,这些名声都是无所谓的,但是,为何却依旧寻不到百毒门的身影,这是她唯一执着的,近乎偏执的。
水溪镜依旧天天下了朝就窝到莫然山庄,但现在能见到慕漓的时间显然不如从前那般多了。倒不是慕漓躲着他什么的,而是这段时间由于太子殿下即将到来的大婚,紫淙门下的,或是所属无殇教的,还有莫然山庄名下的各大店铺都纷纷忙得不可开交。当然不是慕漓的身份被拆穿了所以才要帮忙,只是慕漓名下的这些产业,网罗了几乎所有行业,好多店铺成了那个行业的龙头,慕漓也藉此大抬价格,她知道,皇家婚礼必须隆重,而她的产业是质量品牌的保证,皇家自是不会因为价格贵了几倍而放弃她的那些早已在各个国家享誉盛名的店铺的,至少被她占了龙头宝座的那几个行业的店铺不会,只要确定肯定会在自家店铺里的那几家,慕漓吩咐只管抬价,皇家的钱不赚白不赚,而那些并不是特别确定的,慕漓会维持原价甚至降价跟人打价格仗。
寒自是不会跟水溪镜说,慕漓的紫淙门门主身份,慕漓若要说,自是会自己说的。
水溪镜虽是每次都见不到慕漓,却因为居住在这里,见到寒的次数多不胜数。在慕漓没回来而寒又没事的时候,他们两个曾经并没有多大交集的男人,此刻却因着慕漓,总是一起吟诗作对、比武对弈、谈理想、评社稷,也一起照顾尹萧,不知不觉间建立起深厚的友谊。
寒才终于发现,这位传说中风流窝囊的镜王爷,竟是与传闻这般大相径庭,不只是他那么多年隐藏自己的心计,更是他的博学,他的观念,他的才干。
水溪镜也终于知道,柳若寒这个人的才能见识并不输于自己,相反的,他们志趣相投、观点也经常很默契地相合,象是多年好友一般。而他同时也发现了,并不只有自己才是适合漓漓的,自己对面这个人,样样不输自己,甚至曾经是水国第一美男兼第一才子,看来,在他得了一个挚友的同时,也碰上了一个强大的情敌。
虽是情敌,他俩的友谊却日渐增长,是找到知音的欣喜,是碰到实力相当的对手的相知,是爱上同一个人却爱得辛苦的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