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凤领着贾河李兴二人来到城楼之上,王允急忙迎了上来,关切的问道:
“爹爹可曾受伤?”
摇了摇头,王元凤抬眼望去,只见四下的兵卒正在方硕手下副将夏侯兰与曹豹的安排下将滚木擂石等物搬上城楼;
城墙之上人声鼎沸,四下都是士卒兵将的喝喊之声;
领着王允与贾河二人上前行了一礼,“二位将军,有用我等之处,请尽管吩咐。”
二人还礼对视了一眼,曹豹这才说道:
“我等适才在城楼之上得见将军虎威,实在钦佩。”
方硕率军冲阵之时并未带上二人,只是令其在城楼之上布置兵马,故而两人瞧得真切,王元凤随方硕冲入敌阵之中后,每每挥动手中宝剑便要收割一名良国士卒性命,死在其手中的敌军怕是不下三四十人;
“二位将军谬赞了。”
王元凤赶忙谦虚道,“在下乃一勇夫,守关之事还赖二位将军!”
两人闻言笑了笑,“将军过谦了。”
王允此时正在城楼之上搭眼朝着良军阵中瞧看,就见距关隘二十里处已是立起了一列约有十余座大寨,寨中旌旗飘扬,来往士卒人头攒动;
战场之上零星着走动的几个人影,正是在收敛死尸,此战良国战死士卒约有千余人,头一次见到遍地死尸的王允,忍不住胃中发酸,直欲呕吐,心中不忍,旋即收回了目光;
“怎样?”
王元凤轻轻抚了抚王允的后背,安慰道,“若是不适,就先去休息吧。”
摇了摇头,王允心知日后随着父亲征战少不了还要见到如此场面,还是早早适应了为好;
王元凤与曹豹,夏侯兰商议片刻后旋即领着王允三人来到城楼南侧巡视,此处的兵卒已是准备好了守城之物,正坐在地上闲聊休息,见王元凤来此,急忙起身站了起来;
“都准备好了吗?”
“回禀大人,已是备妥了。”
身边一人赶忙躬身答道,王元凤听罢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望了望天边那如火的夕阳,有看了看身边士卒,‘此战之后,这些人也不知还能剩下多少。’
暗自叹了口气,转身领着三人返回了自家营帐之中;
此时方硕的中军宝帐之中,方硕端坐在上首,手中缠着绷带,正是此前被许贡一刀崩裂了虎口,如今经过军医大夫调制之后已是好些了;
让传令官请来了手下偏将周仓,按照此前王允所言吩咐其率领五百轻兵出关埋伏于南边的山林之中,又让其多带引火之物,每到夜间便下山偷去敌军营寨之中放火,粮食等物自然会安排其他人为其送去;
周仓领命出了中军帐后便领了五百轻兵,又去军需官处领了火石鱼油,各自带了三日的口粮便动身出关去南侧山林之中埋伏;
方硕又令曹豹率一千骑兵每日出关袭扰敌军营寨,安排妥当之后才松了口气,心中稍稍安定;
王允随着父亲回到营寨之中,褪下了身上的铁甲头盔等物,洗了把脸,一转身躺倒在塌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心中暗自思量着这月余以来发生的事,自己本来是一位无忧无虑的富家公子,平日里与县内大户之家的公子哥儿们喝酒吃菜玩玩闹闹,偶尔惹出点小乱子,然后被自家父亲一顿责骂,虽然没有了前世的电脑手机,平日的娱乐活动也是匮乏,但是自家爹爹母亲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爱,已经让王允彻底接受了自己的身份,那便是县尉之子王允;
太和县县城不算大,县内共有一万五千户人家,因为距离巨容关不算远,乃是良周两国行商的必经之地,因此城内经济还算繁荣,东市的酒楼馆驿时常爆满,百姓们于街市之上做些小生意,日子过的倒也安泰,只不过近年来天灾不断,收成锐减,而北方异族时常寇关袭扰,朝廷不得不加征兵卒以拒其锋,增兵又不可无粮,故而百姓赋税日易沉重,饥民们无奈之下多有落草为寇杀官造反之事;
太和县乃是边塞之地的小县,虽然国内大乱,但是此地却也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只是对于商贾之人影响甚大,故而近年来商业也有渐渐衰落之像,但县令周勃乃是仁义君子,施政以宽厚,因此虽然商业逐渐凋敝,但百姓们倒也能吃的饱,因此各地多发的民乱之事太和县却也不曾发生;
直到一月前,一伙贼寇自北边的霞县败逃至此后,事情发生了变化;
先是贼寇于氓山之上伐木建寨,而后无意间劫了一伙良国商人,在其财货之中发现了逍遥王的手书,首领孟达一直想要归降官府,于是便趁此机会献了书信给县尉王元凤;
而后县令遣人将书信交给了巨容守将方硕,故而才有了自家父亲率军前来支援之事;
王允躺在塌上翻了翻身子,心中不由想到了两位母亲,此时两位母亲定然也是正在担忧自己与爹爹;
想着想着又想起了自己院中的绿蝶小丫头,不知道这个小妮子现在在干嘛,是不是也学着自己平日里一样躺在枣树下的椅子上休憩,是不是心中也在挂念着自己;
转念又想到了兄长沈容,是不是又与陈府二少爷陈琳在兰香阁内与清倌人秦青饮酒作乐;
脑中又转过了公涭之女公秀的绝世之姿,想到了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想到了自己为其作的诗,虽然口中称乃是为了沈容之托,但见到她摘下面巾之后的容颜时自己内心的悸动,自己微红的脸庞;
又想到了东市之上的人头攒动,想到了百姓们脸上的安详,耳边仿佛传来了街边商贾们的吆喝之声,仿佛又看到了兰香阁内的纸醉灯迷,想到了一路行来官道两侧农田之中正在忙碌耕种的农人们,想到了孟达等人归降之时的喜极而泣;
一转念又想到了今日战场之上遍地的死尸,想起了城楼之上正在日夜备战的将士们,想起了自家爹爹衣甲上鲜红的血渍;想到了方硕崩裂的虎口;
王允只觉得内心一阵悸动,仿佛心口被狠狠的拽住了一般,一行清泪自眼角缓缓流下,口中喃喃道:
‘母亲,绿蝶,兄长,公秀姐姐。’
双目定定的盯着帐中的烛火,王允回想着月前的点点滴滴,缓缓的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