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地上一堆的零零碎碎,物体破碎不堪的残留物,方青雯一脸面无表情,整脸笼罩着一抹冰冷寒意。
那个歌声……那个童谣……
真的,太讨厌了。
如同如影随形的梦魇,如同挥之不去的咒语,在此刻当下,仿佛刻意的提醒着她什么,似乎预示着她的命运……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放不过她?
就在她总算有机会,可以一手接触到她的幸福的时候……
她的玫瑰金苹果手机响起了一阵来电提示音,方青雯走向化妆台拿起它,看到屏幕显示着“瑞恒”的名字。
她一滞,但还是右滑了下继续接听,“方瑞恒,说吧找我何事?我现在心情不好,没耐心听你……”
那端,他打断了她,“姐姐,我派人把那个记者杀了。”
她顿时呼吸一窒,方瑞恒不紧不慢地续道:“姐姐,那个记者发现了我们的事,这可不是好事哦,所以必须在他泄露别人之前,他不能活着……”
他似乎在微笑着,一想到这里方青雯有点恶寒,这孩子比她想象中的更为冷酷残忍。
说起来,他会这样子,说到底还是因为她的缘故……
“姐姐,我是不是很棒?我可是帮你解决了心头大患……”他的声音有一点懒散,似是有一点愉悦,少年的清音如夜莺般悦耳。
“瑞恒……”她叹道,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弟弟,他如此,她还是有一点小愧疚,“对不起弟弟……如果我……”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他们!”瑞恒讥讽道,“如果不是他们,姐姐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我很乐意帮你复仇,因为你可是我亲爱的姐姐不是么?”
但是……
但是不应该啊……
你不应该替我负担那份沉重的罪孽,本该是我独自一个承担的,你怎么这么傻啊?
我的弟弟,方瑞恒……
电话挂掉了,她这时忍不住的哭出声,她感到来自一股绝望的黑暗一直包围着她,她再也挣脱不能,再也无法走出……
迟早有一天,她和弟弟会一起下地狱的。
…………
是谁杀死了知更鸟?
云雀说,是我。
用我的弓和箭,
我杀了知更鸟。
谁看见它死去?
是我,苍蝇说,
用我的小眼睛,
我看见它死去。
……
熟悉的童谣歌声响起,竟是小女孩儿的稚嫩童声,在她耳旁哼声吟唱。
“姚落,再唱一遍嘻嘻……”似乎有个男孩的笑声在她上方嘻嘻哈哈地叫闹着,她敏感的惊心察觉到,她竟然平躺在封闭的棺材里,而上方……似乎能感应到有层沙土悉悉索索地不断挥撒下来。
方青雯顿时恍惚下……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想起来了。
那是她小时候,和他们在后山上玩的游戏。
那次她猜拳玩输了,轮到她扮演被杀死的知更鸟角色,而他们负责演童谣里出现的一些角色,挖出坟墓埋了她。
唱童谣的是那个叫姚落的小女孩,她演童谣里出现的画眉,高唱赞美诗。
用弓箭杀死知更鸟的云雀,充当主祭的鸽子,是小时候的闻家长子,闻嘉。
“谁来挖坟墓?”姚落唱道。
“是我,猫头鹰说。”演猫头鹰的吊带西装小男孩举着铲子,跟着她和唱,“用我的凿子铲子,我来挖坟墓。”
挖坟墓的猫头鹰是闻嘉的弟弟,闻定,他蹲着身子,正兴冲冲地铲土准备着填埋知更鸟的活动。
“谁来拿火炬?”
“血雀说。”长得十分漂亮的另一个小男孩,他手里握着一把燃着火焰的火把,“是我,我立刻把它拿来。我将会拿火炬。”
小时候的路宁夏,他由于男生女相,而皮相是出了名的精致,他觉得血雀是很美丽的鸟儿,于是大家一致默许他扮演血雀的角色。
“谁来当主祭?”
“是我,鸽子说,我要哀悼挚爱,我将会当主祭。”先前演云雀用弹弓把她打晕,将她推进棺材的闻嘉,轮到鸽子的时候他主动上来了。
“谁来唱赞美诗?”轮到姚落了。
“画眉说,是我。”姚落紧跟着站到别的位置去了,“我站在灌木丛上,我将唱赞美诗。”
……所以,再会了,知更鸟。
方青雯望着周身的黑暗发呆,她听到童谣唱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没再继续了,没人再出声了。
等了很久,她这才忽然恐慌起来,发生什么了?怎么大家都不说话了……
小小的身子躺在狭窄的棺材里无法随意翻身,几乎动弹不能,何况棺材里全是封闭式的,也没有能让人呼吸存活的空气,他们不知道作了什么手脚,她无法推开棺材板门,时间长了,一点点的流逝,她感觉呼吸愈来愈困难了……
救……救命……
我不想玩了,不想玩了!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大声哭喊着求了好久,小手锤打着上面砰砰作响,打的她手背通红,她似乎没怎么感觉到。
方青雯不知道,后山的小树林到了晚上很少有人会进来,几乎无人问津。这些小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似乎把方青雯遗忘在脑后,途中抛下道具都纷纷地跑开了。
只剩下她被关在棺材里,泥土把她埋进坑里了,若是没人细看,铲除泥土,挖出坑,就不会发现她了。
方青雯被关了很久很久,她冷得蜷缩着身子几欲瑟瑟发抖,哭喊了这么长时间,她的嗓子干渴得沙哑要命,喉咙发疼,几乎说不了话。
等她的父亲方清修寻找到她的时候,被埋着的她呆在黑暗的地底下已经过了三天三夜。
发现时她当时的状态特别糟糕,在没有水也没有食物水果,再加上气候湿冷的困境下,她浑身冰冷僵硬,饥饿难耐,精神方面几乎面临着崩溃的极限。
三天三夜,度过如同噩梦般的困境,她一个说到底才几岁的小女孩,给她的心理身体造成了残酷至极的极大伤害。
这是多么残忍的非人折磨,即使是常人也不一定能坚持忍受下去,更何况是一个小女孩呢?
自从那日被救出来起,她的痛苦就一直从未离开过她,旁人只看到她表面的和善微笑,看不到她身上挥之不去的阴影。
————
“啊……原来只是个梦?”
方青雯从床上惊醒过来,她浑身惊出冷汗连连,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顿失睡意。
床头柜上的暖黄台灯一直盛亮着,微黄的灯光照耀着室内沉寂的黑暗,即使她每次睡觉时,她床头柜上的台灯永远会一直光亮,直至天明。
这是她的习惯,自从那次后她多了一项心理阴影,她害怕看不见的、甚至没有光的黑暗,也不喜欢坐电梯,这些都会让她回想起童年惨遇的痛苦回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