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其实与大人们的接触并不多,很多时候对他们的心思并不能理解。她一直都在家人们的庇护下长大,要好的小伙伴们和自己一样,也是从小就被灌输了要“友好相处”的观念。大家一起玩耍从来没有真正吵架过,偶尔闹闹情绪,也不过一会就又和好了。
安心后来曾听过一句话,“小时候的我们即使吵得再凶,恶狠狠的对彼此说绝交,可是过不了几个小时又手牵手到处玩耍。可是长大后的我们,却在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下没能走到最后,即使不吵架也会在现实与时间的作用下渐行渐远,而后消散在彼此的世界里,不复当初。那时候纯真的感情,后来怎么连一句问候都吝于出口。”她记得那样清晰,那样应景。
12岁的安心第一次长了见识,是从她踏入六年(1)班的教室开始。那时候她在陌生的校园里除了害怕之外多少还有些好奇,老师领着她站在讲台上,跟底下的人作介绍,而后把她安排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从讲台到座位上不过几步路,安心边走着边睁着眼一一略过正像盯着大熊猫似的盯着自己的同学们,脚下一不注意,突然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上。所有人都哈哈大笑。她稳住身体,脸色窘迫,红了半边脸,甚至连抬头看一眼那个绊了自己一脚的人的勇气都没有,匆匆走到座位上坐下,拿出课本挡住自己的脸,就差挖个洞钻进去。而老师好象对这现象习以为常,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招呼他们安静下来,准备上课。
安心听到琅琅的读书声时,悄悄地露出半颗脑袋,看了四周一眼,发现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到课本上,吐了口气。收回视线,准备认真听讲的时候不经意间瞥到隔壁空空如也的书桌,对右上角贴着的一块小正方形纸张感到疑惑。凑过去一看,发现上面的字已经有些褪色,但仍然看得出字迹工整,可以想到能写出这么娟秀的字体的人一定差不到哪去。喃喃地念了一次上面写着的那个名字
“许嫣然”
嫣然嫣然,这么好听的名字,安心把它记在心里,突然就想认识那个女孩,想知道她长得怎么样,是否衬得上这名字。在枯燥无味的课本的陪伴下安心度过了小城校园生活的第一天,可惜的是一整天那个叫许嫣然的女孩都没有出现。
隔天,安心独自走进教室,看到她隔壁座位上仍空无一人时有些失望。情绪不高地走向座位,差点又被绊倒。这次没那么多人哄笑。安心不断地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介意,他们只是跟自己闹着玩的。可是这样的把戏不过两天居然持续了几次,而且不分时间场合。她这下要是还这么算了不就真的被人家当成白痴了。在逮住那个又想给自己使绊子的人时,安心记得自己听同学说过他的名字,便委婉地在他跟前撂下一句话
“肖诺是吧?同一种把戏耍一次的叫聪明。希望你能记得。”
说完没有再理会身后的人,回到座位上,拿起课本认真的看着书。她没忘记爸爸说不能给他丢脸。
同学们看到这一幕都愣了,他们都知道肖诺是校长的儿子,学校就像他家一样,大多数人都是能避则避,能让则让,被他整几次,到他自己没兴趣玩也就好了。千万别以为自己读书厉害能进入尖子班就了不起了,开玩笑,肖诺怎么进的(1)班,大家都心知肚明,还不是他爸的功劳。惹毛小霸王,他去找他爸闹一闹,分分钟找到借口让你卷铺盖滚蛋,你信不信?这个安心个子不大,胆子倒不小的。大家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在一旁观望。
而小霸王肖诺自己也愣了,他从来没被人这样说过,不对,除了许嫣然,还记得他第一次整许嫣然的时候,许嫣然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也是那冷漠的神情让肖诺对她有了好感,后来很多人并不知道,私底下他和许嫣然成了好朋友,但算得上是真心跟他交朋友的许嫣然走了,却来了一个安心,他觉得眼前这小妞好像也有点个性,跟嫣然有些相似。肖诺当时想到的是嫣然除了自己没什么朋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许安心跟嫣然以后能成为好朋友也说不定,如果自己现在跟安心闹僵了,等嫣然回来,她们俩真的成了好友,那时嫣然夹在中间,不是很为难?
肖诺想得太多,直到上课铃响也没决定好要做出什么反应。大家不免有些无趣。
再说安心初来乍到,又坐在不起眼的位置,大家很多时候都对她视而不见。而她也不好意思主动去跟人家打招呼。
但女孩子无论在哪一个年龄阶段,可能都免不了那颗喜欢八卦,爱打听的好奇心。安心也不例外。
她第三天到教室时,依旧没能遇到那个叫许嫣然的女孩,犹豫了许久,终于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坐在她前面一排女同学的肩膀,这可是她来到教室后第一次跟人家说话,脸上有些不好意思。那女同学回头看着安心,语气有些不解
“安心,有什么事?”
安心脸色一喜,居然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开心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叫安心?”
那女同学一听立马翻了个白眼,
“废话,第一天来,老师不是有作介绍了么!大概全班除了那么没来的,其他人都知道你就是安心,好吧”
安心一囧,呼,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白痴。
幸好那女同学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
“原来你挺逗的,前两天见你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还以为你不太好相处了,害我都没啥勇气和你说话。我先作自我介绍吧,我叫廖婷,是班长,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我。”
安心伸出手跟她握了握。
“那个,廖婷,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我旁边这个座位上的人一直都没来么?”
“你说许嫣然啊,她休学一年,没人知道原因是什么,最快的话,你也要到明年中旬才能见到她。不过到时候见不见得着也说不定,毕竟明年我们就要升上初中了。”
安心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心里有些失落。
这时走过来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手上抱着一摞书,安心认得她,语文课代表,叫方小小,成绩好,人长得也漂亮,脾气好是好,就是骄傲了点。
她经过安心她们身边时被别人撞了一下,书散落在地上,安心连忙起身去帮忙捡书,而廖婷似乎跟方小小不太对盘,见她这样也只是在一旁看着,也不帮忙。安心当时还奇怪,可是又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就不敢多言。
不管如何,这段插曲总算让安心在这所学校里认识了两个朋友,人生就是这样,你没踏出那一步,就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在等待着你的是什么。
而肖诺会来找安心,也是她始料未及的,那天下午,放学之后,她像往常一样独自穿过小路,打算回家,眼前的人挡住她的去路,也不说话,就直直地盯着她。
就在安心等得不耐烦时,肖诺突然伸出手,吓了她一跳,他说
“你好,我叫肖诺。”
安心觉得头上有一群乌鸦飞过,呃,这是什么状况,有没有人能来解释说明一下。
肖诺的手依旧伸着,见安心的眉头皱着,只好又开口
“这样我们就算重新认识了,之前的事
就一笔勾销了。”
安心有些想笑,但看到肖诺认真的神情又觉得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眼珠子转了转,多个朋友倒也不错,反正自己之前对他的恶作剧也没多在意。而且肖诺长得还不赖。我们都活在看脸的时代,选择跟一个长得好看的人做朋友,本也无可厚非,不是吗?
当下安心也伸出手,调皮一笑
“你好,我叫安心,请多多指教”
两个人相视一笑。这算不算得上“化敌为友”?
相交多年后谈起这事,一度让肖诺窘迫不已,恨不得没有跟安心相识。
当时安心有多天真,以为遇见的人都跟村子里的人一样,每个人都心存或多或少的善意。可是人的心思有时候真的难以捉摸,这时不怀好意和满怀目的就都成了别人堂而皇之进行伤害的借口。
很多时候我们输给了“以为”这两个字,并不是做得不够好,而是做得好有时在别人眼中也是一种过错。当那个笑得肆意,眼底充满说不明,道不清的莫名情绪的人站在安心眼前,语气向来婉约,此时却充满嘲弄,她说
“你毫无保留地相信我,是你蠢,谁让你抢了我风头,你活该,怪不得我。”
安心一脸不敢置信。也是那时候她首次体会到“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的含义。
终究明白有些人来到你的生命中是为了给你教上一课,你无法怪罪,却也原谅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