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不快,慢热型的安心总算适应了新的校园环境,而她在方小小和廖婷的帮助下,也融入到六年(1)班这个大家庭里,跟同学们打成一片,安心的朋友渐渐多了起来,而越来越紧张的学习氛围,也让她投入了更多的精力到学习中去,情绪变得有些焦虑。在父母越来越频繁的争吵中,往常一直隐忍,假装不知情的安心终于忍不住爆发。那是在阶段性考试成绩出来的当天晚上,白天因为成绩达不到爸爸的要求,她一整天都显得很沮丧,回到家,又被看到成绩单的爸爸念叨了几句,连晚饭也没吃几口就一个人躲在被子里,难过得直掉眼泪。半夜朦朦胧胧从睡梦中醒来,准备去上厕所时听到父母那屋有动静,心里打了个颤,当下清醒了许多。蹑手蹑脚地靠在门板上就听见他们俩的说话声,
“你最近怎么回事,对心心的学习成绩那么上心,以前你不是跟我说好了么,不拿成绩作评判标准的,只要她能从学习中学到知识,领悟一些人生观点就好。”
“以前是以前,现在的竞争这么激烈,不打好基础,她以后拿什么去跟人家比,你一个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不懂就别吭声,她是我闺女,我还能害了她不成。”
妈妈一听爸爸不耐烦的语气,脾气顿时就上来了,声音一下子也提高了几个分贝。
“以前是你说的只要闺女活得自在开心就好,现在倒来说是我头发长见识短了,你不是……”
一阵清脆的声响,像是玻璃杯落地的声音,里面的话语戛然而止。安心心里担忧,转动了几下门把,发现门把转不开,她立马后退几步,再鼓足劲往前冲,一下子把门撞开了。刚好看到父亲欲挥下的手,和母亲瞪着眼,逞强的表情,眼泪控制不住,一瞬间滑了下来。抬脚走了过去,没有注意到地上的碎玻璃渣,脚底板硬生生被拉了一个口子,一时间鲜血直流,疼得厉害,但安心觉得自己的心更疼。而父母看到安心时愣了,面面相觑,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做。爸爸先意识过来,记得地板上还有玻璃渣,刚想叫安心别动,但已经晚了。看着安心脚底的鲜血,两个人反应过来,一阵手忙脚乱,好一会才止住血,妈妈接着又把地上的碎片仔仔细细地扫进垃圾桶里。收拾干净之后安心自己坐在沙发的一端,刻意离父母远远的,抬手阻止他们的靠近,哽咽着声音朝爸爸吼着
“我不知道,也想不通你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有时在半夜里醒来,之后睁着眼睛不敢睡觉,就是怕听到你们吵架的声音。我害怕,真的。爸爸,从进入小城开始,我和妈妈无论做什么都没法得到你的肯定。而你除了生气和指责,你有拉过我们一把吗。我在学校里有多努力,你有看到吗,你甚至连一道我不会做的题目都没有细心地教过我。这样的你拿什么来要求我。而妈妈她这么多年从来都没反驳过你的决定,你偶尔听她一次怎么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追求的,并不是我们稀罕的。我和妈妈要得不多,一个安逸舒适的家。不是你以前跟我说的么‘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你,有她,有我,这样就足够了。我们家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可是现在是怎么了。我一点都没弄明白。”
一段话也把妈妈的眼泪说得扑通直掉,爸爸脸色有些惊讶,却在触及到安心眼神里的抗拒后,心微微疼了,明明那时候抱着刚出生的安心,那样娇小,孺弱的身子窝在自己怀里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暗暗发誓自己要当一个好爸爸,对眼前自己在女儿心中俨然已经成为一个坏爸爸的事实感到难以置信。突然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可是每个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儿女站于人前,有所作为,这想法本身并没有错,不是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心心,对不起,可能爸爸做得还不够好,但爸爸的本意是希望你能变得更优秀。这两年多,爸爸碰了很多壁,也长了许多见识,才明白如果你要融入这个社会,你就需要改变,需要放弃许多原来坚守的观点。你还小,大人们之间的事有很多你还不懂。人与人之间产生口角,原因多数时候并不止意见不合这一点。爸爸答应你,以后会尽量多抽出时间来陪你,你不懂的东西爸爸都会一一教你。好吗?”
“真的?”
“恩,”
“那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的人是小狗。”
“好,都听心心的。”
听到爸爸的保证,安心总算笑了。她想这一脚扎得真值。那时的她没有想到的是: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并不代表这件事就有好的结果。
往后半年,父母之间的争吵果然收敛了好多,安心也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她不得不说,有个当过教师的爸爸就是不一样,时时能帮她抓到重点,学校考试的题目大多也是在爸爸给自己准备的测验题中出现过。这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有了这层原因,安心的成绩后来居上,很快就超过了班上许多人。这本来是件好事,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却只能用上“未必”这两个字。
“嫉妒本身就是一种仰望。”
当安心第一次看到方小小握着红色的笔,在一张便利贴纸上写下这一句话时,还不清楚她的用意何在。但不久后她就领略了。
那时方小小又一次在考试的排名中落在安心后面,之后安心跟她说话就发现她有些阴阳怪气,因为两个人之前关系一直都很好,安心也就没在意。
而因为和肖诺成了朋友,安心对他的成绩也上了心,知道他的成绩不太好,看书也不认真,她就经常把爸爸给自己圈出来的重点抄在一小张一小张的纸上,整理成一份,然后拿给肖诺。本来以为这就是朋友间的互相帮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就是这举动差点害她自己背上作弊的罪名。
当天下午,安心把一份手抄的资料给了来找她的肖诺时,被路过的方小小看到了。肖诺走后,方小小上前跟安心打招呼,话题扯来扯去,不过就是想问安心刚刚拿给肖诺的是什么?
“哦,你说那个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爸帮我划的一些重点,肖诺他成绩也不好,我就抄一份给他,希望对他有所帮助。”
安心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
“你别看我最近成绩不错,其实也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功劳都得记在我爸爸身上。”
“这样啊,那下次考试之前也把你爸爸给你划的重点抄一份给我,可以吗”
方小小一脸期待地看着安心。
“恩,当然可以,不过我爸爸并不是每次都那么厉害,能刚好划到考试范围之内的重点。到时候不管用,你可别生气哦。”
安心本着丑话说在前的心态提醒了方小小,可惜方小小会错了意,以为是安心小气,怕到时成绩落在自己后面,心里顿时有些不高兴。
下一次考试来临之前,安心如约把一份手抄资料送到方小小跟前,就离开了。等方小小把做完习题,抬头就看到安心跟廖婷聊得火热,觉得安心有点目中无人,之前自己的成绩比她好时,她不是天天都有问题来问自己么。现在成绩一超过自己就连话也不多说了。矫情。
事实上方小小的确想得太多了,安心是看她压力好像有点大,没怎么敢去打扰她而已。
但总归来说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理解,无论你怎么反驳都无法轻易撼动。
方小小决定给安心使小绊子是在考试前一天。因为安心当时跟她说了一句话,
“小小,加油,我看好你哦!”
就是这句话让方小小觉得安心是在嘲笑自己。看好自己?看好自己什么?看好自己又会在考试中输给她么?当时她就握紧手里安心给她的那份手抄资料。
隔天,考试还没开始,老师就先过来了,站在讲台上,表情有些严肃。
“有匿名者举报说你们中间有人准备作弊,是谁,希望你能够主动站出来。”
同学们不明所以,没敢吭声。
“既然没人主动承认,那老师就要一一检查了。”
说完就走下讲台开始检查起同学们的随身物品来。当老师从安心拿来当试卷垫
的纸板中间抽出一张纸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而对比之下,又确定是她的字迹,安心彻底乱了,顿时,百口莫辩,红了眼眶。然后她想到了方小小和肖诺,抬头看去,入眼的是方小小似笑非笑和肖诺一脸不相信的神情,答案一目了然。
过后,安心把方小小拉到无人的地方问她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时,她竟然说
“你毫无保留地相信我,是你蠢,谁让你抢了我的风头,怪不得我。”
安心一脸不敢置信,她透过方小小那张姣好的面容下看到的是被嫉妒扭曲了的灵魂。不知怎的,安心就想到了先前她写的那句话,突然有些伤感。人要得到一份纯粹的感情并不在于你付出了多少。
我们都活在生活的阴沟里,仰望本身没有错,只是被人这样或那样的情绪搁浅了。
安心说,
“小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量,我无法怪罪,却也原谅不得。往后希望你能真心去待一个好不容易走到你身边的朋友。”
虽然事情最后对安心也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安心想,方小小给她上的这一课她也许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