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在高莹出嫁后的一个月便过世了。东阿候府支了白幡办起丧事。
秉淮那边却在此时传来捷报。
丘堆自被赫连昌袭击败退,奚斤便坚兵不出,以待后援。然而粮草不丰,战马又染疾,安颉的担心援兵不到,兵马已饥困不堪,中间易遭袭击,于是建议奚斤选精兵良将袭击赫连昌,以求生路。奚斤却是不听。
秉淮和叔孙恭马快,率少数兵士先到,听了安颉的话,却甚是赞同,于是挑好了兵士,趁着赫连昌再次进攻时,叔孙恭配合监军侍御史安颉和大将尉眷突袭而出,直击赫连昌。当是时,天空中大风忽起,扬起阵阵尘埃,遮天蔽日,一片混乱,赫连昌被众人围攻,大败而退,叔孙恭一个疾追,伤了赫连昌的坐骑,致使其跌落马下,立刻被魏军俘虏。魏军涌进城中,擒获赫连皇族数人。赫连昌弟赫连定带兵逃往平凉。
秉淮一面派人将赫连昌及其皇室中人押送都城,另一边派人将报捷的战报迅速送达元韬手里,信中大赞安颉的勇猛果敢。元韬大喜,即刻升任安颉为建节将军,赐爵为西平公。命奚斤偕安颉率兵追击赫连定。
另一边,乐平王独在统万坐镇,下面许多官职都要一一任命,而冬天已至,春天将到,诸州囚犯多不能判决,于是上表,请求元韬允派秉淮前去协助。元韬于是便委任秉淮以卫大将军,于乐平王处任从事中郎,辅佐乐平王共治统万。
阿原听到秉淮被派去统万协乐平王治事的消息后,便知道年前应该是回不来了。琉璃不觉万分失望。前次阿爹随征柔然,虽然去的时间长,到底是在年前赶回来了。这一次,却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一家团聚了。
阿原看着琉璃郁闷的样子,不由笑道:“阿璃,你阿爹不过是去些许时日,中间不巧隔了个年而已。”
琉璃垂着头,说道:“阿爹自从上次随征柔然后,皇上用他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阿原想了想,说道:“阿璃,经过了几次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之所以接二连三地被人算计,一定就是别人眼热妒忌么?我和你阿爹虽然一再地要避开朝政,然而这一天避无可避,也无须再避。有时候,人只到到了那个位置上,本身就是一种威慑。世人本来便是软的欺,硬的怕。你可懂?”
琉璃闷闷地说道:“我知道阿娘的意思。可我知道,阿爹并不喜欢那个样子。”
阿原笑了笑:“与其说是不喜欢,不如说有些忌惮。你可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阿爹有那个才能,既然如今有他施展的机会,不管是为了我们一家的平安,还是他私心里的报负,如今都是他该走出去的时候了。”
琉璃吃惊地看着阿原:“阿爹和阿娘,其实早已经有了打算了么?”
阿原说道:“接连生了这许多事情,我和你阿爹怎会没有打算?从前即使在南地,我们也从来没有叫人骑到头上为所欲为的时候,如今在这魏地,难道竟要被人随心算计了不成?阿璃,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教你去害人,然而我要教你如何保护自己。不论是在如何的状况下,不论你做何种选择,你首先要想到的是,保护自己的周全。可知?”
琉璃怔怔地看着阿原:“以后,还会有许多那样的事情吗?”
阿原淡淡地笑一笑:“人的心哪,你是看不透的。然而,你须得永远防备着。阿璃,这样说,你会不会觉得心累?”
琉璃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怕啊。我虽然看不透人心,但我仍有能相信的人。且有些事情,虽然防不住,我只学会平常心去应对便是了。”
阿原看着琉璃,便欣慰地笑了笑:“我从前总觉得你心懒,也太过心软。如今听着你说这句,依旧是个懒的。然而最后一句却让我听得放心。你知道一个平常心,我便不担心你以后遇事会有钻牛角尖的时候。”
聂阿姆这时走进来,笑着说道:“咱们家阿璃聪明又豁达,哪里就有事情能困住她?老爷这个年不在家,刚才三娘叫宗俊来说,这个年大家合在一起过得了。热热闹闹地乐呵乐呵。往后这样的年只怕越来越少了。”
阿原听了便笑了笑,说道:“三娘有心,便在一起热闹着过吧。”
琉璃便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这样的年会越来越少?”
聂阿姆失笑道:“我的小姐哎,过了年你可是十一岁了。”
琉璃一听,猛地省了聂阿姆的意思,倒有些脸红了。恰巧掬心过来说郭妍上门来找她,便起身走了。
琉璃一走,聂阿姆也不避讳,对阿原说道:“崔家阿郎一直不得老爷的承认。老爷倒是喜欢叔孙家的小将军,可惜那小将军不争气。我溜眼看着,身边的这些能看得过眼的公子郎君们,也就崔家阿郎最和阿璃般配了。”
阿原笑道:“你这话给老爷听见这话,非摔了脸色不可。”
聂阿姆笑道:“老爷不是不喜欢崔家阿郎,不过是心中担忧罢了。然而放眼看着,哪家的公子有崔家阿郎对阿璃更上心的?夫人难道不觉得崔家阿郎是良配?崔家阿郎过了年也十四岁了,这些年一心在阿璃身上,崔夫人拒了一个又一个,家里可没有提过别的亲事。”
阿原有些无奈地笑道:“依我的心意,浩儿自然是好的。只是老爷的脾气你知道。他心里若放不下那道坎,依他对阿璃的疼爱,无论如何也不会应崔家的亲事。阿璃看看也快到了年纪,若说他心里不着急,却是假。我只怕他心里正存着心思再觅良婿呢。”
聂阿姆便笑道:“任老爷满朝地找去,我就不信哪家的公子能比崔家阿郎更出色。况且阿璃嘴上不说,你看她在崔家阿郎面前高兴欢喜的那个样子。夫人你若不喜欢崔家阿郎,哪里还会许他随意在后院来去地?”
阿原摇头笑道:“崔家与我们素来有旧,两人即使将来撮合不到一起,我也愿阿璃有个崔浩那样的兄长能对她看顾一二。”
压了压声音,说道,“你也知道,老爷一旦入了仕,许多事情便不是我和他能作得了主的了。他和皇上有半师之谊,皇上许多事情都愿意向他询问。别人看来是好事,其实内里的凶险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西高家从前,不正是掺和皇家的事情太多才受了牵连?先皇那般倚重,皇上这般高看,我和老爷走到今天,已是骑虎难下。”
聂阿姆愣了一愣,像是安慰阿原,又像是自我劝解,笑着说道:“皇上和皇上也有不一样的。当今皇上连夏国俘虏的皇帝赫连昌都礼遇非常,不仅安排了宫室,万分优待,连礼制器制听说都是按皇礼备的。皇上有如此大心胸,和从前的那皇上怎能一样?夫人是多心了。”
阿原心里苦笑了一下,便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