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城前的汹汹火海以及逐渐平静下来的城头,还有那正在被人修补的CD城门,阔端和他手下的大将们一时间居然全都说不出话来:五千战奴加上五千托落赤,整整一万人就在一个时辰都不到的首攻当中全被吃掉了!
而这一万人当中,且不说此时挺尸在城下、护城河里的千多具尸体,光是说说刚才乘乱冲进城了的那几千托落赤,他们到底干什么去了。
难道,都被城内的汉人伏击了吗?
一时间整个城下焰火滔天,蒙军阵中骚乱一下之后也就迅速安静下来,由于摸不准城内的南人会不会继续向他们投掷燃烧弹,因此距城千步之内的蒙军在号令之下迅速后撤。
显然,这第一阵是蒙人输了,而且还是输得糊里糊涂、死得不明不白。
可就在蒙军将领们还在各自思索着得失的时候,城内的汉军却是仍旧毫不吝啬向城外的蒙军炮兵阵地倾斜着火油燃烧弹,虽然经过蒙军炮兵的奋力抢救有十余架炮车终能幸免,但多数炮车始终没能逃脱葬身火海的命运。
如果专门负责统领汉军匠人的刘黑马还在的话,恐怕此时定会被城内汉军的精确打击吓得大惊失色,但对这方面知之甚少的蒙军将领却对这事视而不见,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毕竟蒙古人在攻城艺术方面的造诣确实浅薄,有系统成建制的攻城手段多是灭了金国之后继承得来。在他们看来,若是要论攻城机械的先进程度,想当然是宋强金弱,毕竟当年的灭金之战上,若不是宋人的霹雳火球和独脚大将军炮扬威,怕也是难以攻下号称天下坚城之一的金国首都。因此这城内的南人用抛石炮打中他们是很正常的事。(独脚大将军炮,宋制最大型号的抛石炮,需要两百人牵引发射,射程可达千步。)
不过,炮手当中有不少经验丰富的老兵也看出来了,这城内发出的不论是霹雳火球还是火球、毒烟球全是一发中地。但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毕竟像他们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兵刚才首发之时,发出的炮弹却是十有九失,甚至还有一些掉在了自己人的阵中,而城内的炮手却是如何在不进行首发校正的情况下,进行如此精确的打击呢?
要知道,宋蒙当时双方所采用的抛石机,基础原理都是一样的。
南宋右正议大夫陈规在其所著《守城录》里就曾经有如下详细阐述:“攻守利器,皆莫如炮。攻者得用炮之术,则城无不拔;守者得用炮之术,则可以制敌。守城之炮,不可安在城上,只于城里量远近安顿;城外不可得见,可以取的。每炮于城立一人,专照斜直远近,令炮手定放。小偏则移定炮人脚,太偏则移动炮架;太远则减拽炮人,太近则添拽炮人。三两炮间,便可中物。更在炮手出入脚步,以大炮施小炮三及三百步外。若欲摧毁攻具,须用大炮;若欲害用事首领及搬运人,须用远炮。炮不厌多备。若用炮得术,城可必固。其于制造炮架精巧处,又在守城人工匠临时增减。
用炮摧毁攻具,须用重百斤以上或五七十斤大炮。若欲放远,须用小炮。以黄泥为团。每个干重五斤,轻重一般,则打物有准,圆则可以放远。又泥团到地便碎,不为敌人复放入城,兼亦易办。虽是泥团,若中人头面胸臆,无不死者;中人手足,无不折跌也。”
不过由于刘黑马现下还在城中“做客”,而统帅汉军炮手部队的蒙古人又是个睁眼瞎,因此这些金国遗民也没那份心思向蒙军高层提供如此重要的情报,只是忙着救治伤员和修理损坏的炮具。炮手们却不知道,正由于他们的这番不作为,才使得刘威获得到了全歼蒙军的良机。
当即,由都元帅达海绀卜下令,蒙军战阵再次变更,准备进行第二轮攻击。由于前面有五千战奴冲城,城内汉人开门接应的先例。因此在达海绀卜和按竺迩建议,这次再派遣一万战奴上前填河,寻机以细作怂恿鼓动战奴再度冲门。同时也以大军压上,若城内汉军中计,开门接应战奴,我军再遣精锐猛击,想必定然可破。
但那汪世显却是看出了点什么,本想对阔端进言,但见达海绀卜和按竺迩意志甚是坚决,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
可谁知蒙军这边还在调兵遣将,派人去大营驱逐战奴的当口,却见那已然合上的CD东门却又打开,只见城内竟然奔出了一队队衣衫杂乱的南人。这些南人好不奇怪,只见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推着一辆辆地两轮木车,出了城门之后立时忙活起来,不但拣拾城前遍地的各种箭石器物、连蒙军的尸首、兵器也都搬运上车。甚至还有些人更是手持钩杆,打捞起护城河里的残尸来,显然是连这些残尸都不想放过。
这蒙军当下又是愕然,甚至那攻城无数,纵横汉地数十年的都元帅达海绀卜也皆是惊讶。虽然这攻城之时,守城一方多有夜半时以吊篮或绳索将民勇放到城下捡拾器械的举动。但这多是小规模的进行,并且也多选在大战结束之后,可这CD城内的汉军却不知到底是那根筋不对,就在这紧张战斗的间隙就敢派出人来。而且城内汉军也是太不知所谓,你收着军器也就罢了,却为什么连死人尸首也不放过,难道城中的南人也缺肉食么?
想这蒙军每每攻击宋人城池之时,城内守军为防城门被蒙军攻破,多是以木石将城门活活堵死,使得蒙军每次攻城只能以挖墙角或上城墙此二法取胜。谁知这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里,CD的汉军却是两次主动的把城门打开,显然对方根本就没有封闭城门。
就在阔端等人看着城前那些犹如工蚁一般忙碌的民勇不知所措的时候,到是有一个梳着把把头(把把头,一种蒙古发型。就是把头顶的头发扎起,再把周围一圈头发全都剔光。)大汉骑着马奔了上来,抽出背上的大弓对着阔端叫道:“大代青,脱花儿请求带着孩子们上去奔射一轮。”
那脱花儿见阔端正盯着远处的城门思虑不语,心中一急,当下一拉马都喝道:“大代青,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脱花儿……”按竺迩却是喝道:“不可卤莽!”
脱花儿见本队的万夫长大哲别按竺迩发了话,自是没了言语。达海绀卜摸了摸胡子,看了看城前河边已经开始逐渐减弱的火势,思虑了一下这才道:“且不去理会他。脱花儿,你带一个百人队,去末哥那里调十架炮来。”
这脱花儿原本是来请战的,谁知道却是被安排去干苦力活儿,当下就苦起了脸。达海绀卜见状自是一笑,随手将自己的腰下短刀抛给脱花儿道:“快去,你若是能在二个时辰内把炮借来,我就给你记上一功。”
无奈之下脱花儿只能拍马向城北行去。
却说此时,城北的局势却是一片安静详和。
只见末哥统帅的三万大军也是在城前千五百处列阵以待,并且也是驱使五千战奴前往城被西面的府江河口处掘堤引水。由于这城北历来就是战略要地,并且也是敌人抢攻时的主攻面,因此在防御攻势的建筑上历来都是相当的完善。就比如说这城北的护城河,正是由环城的两江汇流而成,不但河面的宽度是其他三面城墙的一倍有余,而且还建有相当完善的水路灌溉系统。
简单点说,如果是城东的护城河,蒙军可以通过分段填埋的方法,在截断源头的情况下一小段一小段的以土石在河上填埋出通道来就可以进军攻城。可这种方法用在城北却是不行,因为城北不但两江会通环流,水流遄急,而且不论你截断那一条江,对护城河的水位影响都不会太大。可若要是将两条江的水都引走,那工程量也就太浩大了。
而且蒙军攻城北又是佯攻,因此也就派了五千战奴不紧不慢的挖河堤玩,从早上挖到现在,工程量还不到一半,若是想要完工,怕还得两天的时间。不过这城北的蒙军却甚是清闲,以至于城东的蒙军一仗下来已经灰头土脸,城北的蒙军到是衣甲鲜明,神清气爽。
那脱花儿得到命令之后带了一个百人队足足急奔的半个时辰,这才奔到末哥的中军帐中。只见他大步入帐,“哐啷”一声将充当信物的那把精制连鞘短刀抛到了末哥面前,语气甚是狂傲的喝道:“大代青有命,要我来调十架炮车。”
那末哥此时正枕在一名美女胸前,享受在四名娇艳的汉人美女细心服侍。眼见着脱花儿这个有名的莽汉既不通传、也不行礼就此冲进帐来,心中很是不爽。想当然尔,这阔端带着主力部队主攻,却让他领着老弱残兵在这“佯攻”。若是攻下了CD,这功劳显然是要被他们全数分去的,换了是谁,谁能爽得起来。
当下末哥也不去理会,就自和身边的美女调笑起来。
这脱花儿本是弘吉剌部族出身,并且又是阔端嫡系,向来就对末哥这一系成吉思汗的远亲很不感冒。但这事只是摆在台子底下,还没能翻到明面上来,脱花儿见末哥如此模样也是心中有气,但他终究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莽夫。当下暗中咒骂了末哥几句不得好死的语言之后,却是单膝跪地道:“千夫长脱花儿见过末哥代青,大元帅命我来向末哥代青借调十架炮车。”
“炮车……十架……”末哥见脱花儿如此态度,自然心中大爽,不过却见他冷笑着说道:“我这里只有炮车十二架,若给去了十架,我留下两架来有什么用处。”
脱花儿见他说的很是不善,当下只能忍气吞声的争辩道:“末哥代青,这是大元帅和阔端代青的军令。”
“放屁……”末哥突然猛喝一声,一掌就将身前的矮几拍散,只见他“呛啷”一声拔出了弯刀架在了脱花儿的脖子上喝到:“我难道不知道这是军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