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末哥突然发起狂来,不但立时将身后的几名美女下得花容失色不说,就连脱花儿都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脱花儿自然也不是蠢货,他当然知道末哥这是想要杀他,不过光凭刚刚他不经通传这一条,按照那个叫什么“野驴”(耶律)的相国所指定地新军制就足可以杀他一次了,更别说现在还公然顶撞上官。
但脱花儿怎么说也是能混到千夫长的人,并且率领的还是阔端的族亲弘吉剌部(见注释7),因此很是硬气。只见把他头一仰,大声喝道:“阔端代青和大元帅命我在两个时辰内借调炮车归阵,若末哥代青要是杀脱花儿,也是可以的。只是请末哥代青杀了脱花儿之后,按时将炮车给阔端代青和大元帅送去。”
“哼……”末哥虽然恼他,但杀心却是没有。毕竟他也清楚这脱花儿是阔端的尾巴,是踩也踩不得,碰也碰不得,刚才也只不过是想吓吓他,杀杀他的威风。谁知道这家伙也是果然有些本事,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当下只能冷哼一声,将兵器收起。
“赤勒哥。”末哥唤道:“带他去领炮车,把那几架炮车全数给他。”
脱花儿虽是狂傲,但也总算是明白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外转了一圈,当下自然不敢再做挑衅,自是迅速拍屁股走人。待脱花儿走后,末哥也是没兴趣继续饮酒作乐,待他挥退了几名美女之后,却是有人通传大巫师急事求见。
这蒙古人领军出战之时,但凡有些品级的统帅多是备有属于自己的巫师系统。毕竟这几年来,萨满教由于遭到了道教、佛教甚至西域的天主教、袄教(拜火教)的冲击,已经渐渐步入了微势。虽然萨满教在草原上的纯蒙古部落里还比较盛行,但在蒙古的朝堂里就已经上不了台面了,只主要是因为蒙古朝廷里混杂了太多的金人和汉人。
“大巫师,先坐下再说!”宗王给大巫师布了座之后,这才问道:“今次给阔端做的法事如何了?”
那大巫师穿得是一身花色斑斓的巫师祭袍,头上戴了一个画代表神灵的面具,只是这人体型纤瘦,个子比起末哥来也就矮小太多了。大巫师见末哥问话,也不多说什么,却是从怀中摸出了一副占卜用的龟甲。
只见这副龟甲已然碎裂成了两半,在占卜学正是极凶的征兆。那大巫师向着末哥比了几个手势之后,那末哥当下就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稍微冷静之后,末哥扬声向帐外喝道:“赤勒哥可在!”
帐外里时走进来一名军士回禀道:“大代青,赤勒哥得代青命领人拿炮车去了。”
末哥一指那军士喝道:“你,去外面吩咐守帐的士兵全都离帐十个阿拉得,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待军士领命离开后,末哥急忙向大巫师问道:“这确是阔端战前问的龟卜?”
大巫师只是点头,然后取出了一面形状完整的龟甲出来,对着末哥又比了几个手势,意思是他是用这面显示好运的龟甲调换了那面碎裂的龟甲。末哥信奉萨满,自然是对其中的种种多有研究,如此碎裂的龟甲正是意喻着此次攻必然大凶。
大巫师见末哥沉默不语,却是接着又拿出了另外一副龟甲,只见这副龟甲上的花纹却甚是怪异,花纹竟然暗合某种复杂的图案,复杂中带着规律,让人看起来甚是顺眼。
“这是……”末哥看了之后,也是感到惊奇,当下问道。却见大巫师比着手势说道:“这是为城内南人皇帝问的龟甲。”
听着大巫师如此一说,末哥当下就傻了眼。从龟卜上看,阔端此次攻城是凶地不能再凶,而城内的南人皇帝却是好得不能再好,这样的情况让他甚是感慨,难道“长生天”打瞌睡了么?
就在末哥和大巫师商谈要事的关头,那领着脱花儿去领炮车的赤勒哥却是赶了回来。末哥见到赤勒哥转回,当即想起一事。于是领着赤勒哥行到帐内,悄声道:“一会你去把前几天抓到的那个南人信使带来,切莫忘了给他换身衣服。”
赤勒哥点头离去,不过半柱香功夫就领了一个全身罩着黑袍的男子来到了末哥帐中。
黑袍男子来到帐中之后,却不说话。待末哥将赤勒哥挥退之后,这才将头上的兜帽去掉。此人年纪大约三旬上下,面貌清瘦,颌下有须,如此而已。原本此人是五日前夜探末哥大营之时被蒙军抓获的,但此人也通蒙语,直言自己是城内汉帝的信使,要求见末哥。这末哥知道之后只是一笑,命人将其冷藏起来。
“你且说说……”末哥见此人不语,只得开口以蹩脚的汉话说道:“城内的那个汉人皇帝让你带了什么口信给我。”
那信使却是一笑,手捻胡须道:“我家陛下让我带给末哥将军一句话:汗位和CD城一样,只有一个,但CD城不会跑。”
听闻如此言语,那末哥和大巫师互视一眼,俱都是心中一惊。那信使见末哥果然入巷,当下继续道:“我家陛下早在十数日之前就料定此次攻城,定然是阔端将军主攻,末哥将军佯攻。”
“那又如何?”末哥问。
信使神秘道:“只需末哥将军继续佯攻三日,便可安心回大草原争夺汗位。”
这末哥听闻信使如此言语,当下与那大巫师二人都自愕然,就自沉默不语。末哥虽然好色,并且战事多由窝阔台一系的按竺迩把持,但作为可汗亲族,拥有在黄金家族议会选举权的宗王,他要是对汗位没半点想法的话,那就太不现实了。
这所谓黄金家族,其实是指得三支蒙古族的氏族分支,分别是:孛儿只斤氏、主儿乞氏、泰赤乌氏。传说蒙古族有一个始祖母阿兰,据记载阿兰与她丈夫一起生了两个儿子,在她丈夫死后,阿兰却又生了三个儿子。她的两个大儿子包括她的亲属对这件事有疑问,阿兰说这后边的三个儿子是她与一个黄白色的神人结合所生的后代,是上天的儿子。从此之后,这三个儿子的后人分支就被称为纯洁出身的蒙古人,也就是黄金家族。
这蒙古的国本肇造之前,族内实行的还是比较公平的选举制度,由各部落部族的酋长或族长按照各人的贡献来评定,并联合推举产生新的可汗。因此末哥虽不是前任大汗成吉思汗的子孙,但按照蒙古习俗却也是有资格争夺大汗之位的。
显然,信使话中的意思是非常的明确。末哥也知道,阔端的胜败对于全部蒙古人的利益虽然重要,但与可汗之位比起来,孰轻孰重却是一望可知。这阔端攻不下城,无功而返,必然是肯定要被窝阔台训斥,被朝中的蒙古贵亲鄙视,可他末哥也想必讨不到什么好去。
若是阔端战死CD城下呢?
这就让末哥对信使的那句话很是思量了:“只需末哥将军继续佯攻三日,便可安心回大草原争夺汗位……”
看着大巫师比出的手势,末哥知道城内汉人皇帝的提议是非常有建设性的,谁叫他确实是受命佯攻。虽然蒙古人向来鄙视背后捅刀子的行为,但时机转瞬既失,不捅就是傻瓜!
当下末哥自是心中有所定计,不待细表!
与此同时,CD东门之下的战事却如火如荼的继续展开着。
城前火势经过大半个时辰的燃烧,已经渐渐散去。除了仍然弥漫在四周的淡淡血腥味外,空气中也只剩下了焦臭味和烤肉的香味。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紧急处理,CD民勇救护队共计从城外收得蒙军和战奴尸体一千四百多具,另外救得中了麻药箭或未曾伤到要害的蒙军一千五百多人,战奴近千,全用两轮木板车给拉到了城内预先就设置好的战俘处理中心。
在战俘处理中心里有专门登记造册官员,有裹伤的医者,还有殓尸的仵作。当民勇们用小板车将尸体或是伤员拉来之后,就有专门的人负责给这些人脱去甲胄、解去兵器,甚至连内衣内裤都给换掉,然后每人换上一条由皇后娘娘亲自下命赶制的一种四角裤衩。这种裤衩甚短,裤角长不及膝,裤头的腰间制有带口,内制麻索,可以系紧。
之后自有医者前来查看各人的伤势:战毙或伤重不可救治之人,由仵作取其身上信物和一束毛发登记造册之后则以白布裹之,送往焚尸炉等待处理;轻伤或无伤者经过简单的包扎救治之后却是送往城中早就建好的战俘营关押。
也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这城外的、护城河里的所有人员兵器就被CD民勇救护队全数打捞干净,在阔端的第二次进攻开始前就处理的清清爽爽。当然,在处理完了城前的这些人员尸体后,后面才轮到现下还在刘威阵法里昏睡的那些蒙军精锐。
说实话,看着城下的人群井然有序的来回搬运忙碌。曾经亲身经历过守城战争的几位现任大汉高官们全的惊愕不语。以往,蒙军攻城之时多是兵势形如潮涌,彼此起伏,接连不断,一波波的冲击着城市的各个位置,不破城池誓不罢休。可这一次,当刘威的“貔貅阵”显威,一口吃掉了蒙军的数千精锐之后,确是把蒙人给吓到了,使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重新计划进攻。
而让王羌和曹正感到心寒的是,刘威实在是太用兵如神了。这一阵,CD守军只以微呼其微的十数人伤亡就获得了毙敌两千,虏敌六千余的战绩(战奴也算在里面)。并且伤亡那十多个人当中,有半数是中的流矢,还有半数却守城之时使用器械不慎受的自伤。要是换做王羌、曹正任何一人,怕是谁都不敢包票在如此少的牺牲下取得如此大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