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前夫,傅洁滢整个人都僵住了。
王尔信走进书房跟傅洁滢聊天,两人说话时依旧开着门,似乎他这么做是特意为了让萧绘和郝思嘉放心。
王尔信在这次的谈话里,将婚姻破裂的原因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大概他是希望傅洁滢不再受精神折磨,能将情绪的矛盾点转移到他的欺骗、背叛上。
萧绘几度红眼,郝思嘉拉住老太太,并给他递上纸巾。
而傅洁滢也哭了,笑了,情绪渐渐明朗,最后还起身送走王尔信。
当天,傅洁滢还主动提出想吃点东西,她深陷的脸颊和高突的颧骨中间终于有一丝常人该有的光泽。
傅盛朗醒来后打电话找郝思嘉,而一听说郝思嘉擅作主张且得到萧绘同意之后,忽然沉了脸色。
“你们能不能不给我添乱?”
郝思嘉以为傅盛朗这是因为没有看到现场情况一片良好而生气,所以忙解释说,“你不要往坏处想,这样虽然是麻烦了信哥一点,但傅洁滢总算不那么消极自弃了。”
“你跟妈说我们今晚有安排,就不在她那儿吃饭了。而你立马回来。”
郝思嘉握着传来忙音的手机,心里难免觉得委屈。
明明这件事办得不错,为什么傅盛朗不问三七二十一就要对她甩脸色。
不过她隐忍在心,没让萧绘察觉,随便编了个谎后便打车回家。
还没到家,郝思嘉的电话又响了,这次找她的是景立风。
“新年快乐。”郝思嘉循例先说祝福的话。
此时到底还是在过年,总不能因为她心情不好而害别人也传染了负面情绪。
“我们是新年快乐了,可总有人这时候不快乐。”景立风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你帮王尔信和傅洁滢安排见面了?”
消息传得还真快。
“嗯,下午才刚见过。”
“你呀……这事就不能插手不管吗?”景立风叹气。
郝思嘉义正词严,“我不是为了帮傅洁滢而做这件事的,我不过是不想阿朗成天烦心焦虑。”
“傅洁滢真的得了抑郁症吗?你就没想过她可能是装的吗?”
郝思嘉被景立风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像傅洁滢那么有手段的女人,装出抑郁症似乎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
“我觉得不像。她是一个人偷偷在房间吃安眠药的,如果不是我让郝天杰给她送水,她可能就真的去了。就算要赌,她也不可能把赌注押在我身上。”
大喜的时节讨论生生死死的总归不吉利,景立风便只好避重就轻说到另外一层上来。
“王尔信这次去看她,效果挺好的吧?”
“还行,她现在肯吃饭了。”郝思嘉诚实答道。
景立风真是急得要跳脚,“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傅洁滢要是总靠着王尔信来看她才能生活下去,那王尔信跟敏莉还能好好的吗?”
明知景立风知道这件事肯定是陆敏莉说的,可郝思嘉还是把问题看得太轻了。
陆敏莉找景立风,不是为了让景立风数落自己,她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希望让景立风对她产生偏见,从而关系疏远。
“立风,你有没有想过敏莉为什么告诉你?”
景立风不傻,自然很快知道郝思嘉在想什么。眼见一对好闺蜜为了复杂的关系而反目成仇,作为见证人的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是问过‘你还跟这种人做朋友吗’的话,但她说她的,我做我的,我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人。我知道你不会为了讨好傅家的人而故意要伤害敏莉。”景立风的声音凉如夜风,听起来竟然含有沧桑感。
天色渐暗,郝思嘉眼里的光芒也逐渐变深。
“谢谢你,立风。”
除了感激,郝思嘉也不知道还能说出些什么。
她一时心寒一时心暖,百感交集。
“不客气的,不知道年后我还能不能回郝老板手下工作啊?现在找工作真难,面试也挺头疼的,我可不想四处奔了。”
郝思嘉眼角潮湿,语声却坚定果敢,“随时都欢迎你回来。”
她终究是拖着沉甸甸的心情回到家里的。
等待郝思嘉的,是傅盛朗温度偏低的面色。
见他这样,郝思嘉没由来地感到心烦意乱,并已预见了一场无可避免的争吵。
她现在不想说话,也没有力气说话,于是径直去了厨房,打算随便做点东西填肚子。
结果打开电饭煲,见到一个咪酱肉末和菠菜各盛一半的菜碟,菜碟底下还有玉米粥,香气扑面而来。
郝思嘉咽了口口水,正要盖上电饭煲,傅盛朗走了过来,制止她的行为,“先吃饭。”
“你想怪我就怪我,不用摆脸色。我不爱看。”郝思嘉站着不动,双手垂于身侧,看样子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就地开战。
傅盛朗苦笑,“既然知道犯了错误,能不能不这么理直气壮?”
“我没有犯错误!”郝思嘉甩头看他,表情认真严肃,“我只是做了你觉得不合适的事!难道这世界上的事情只有你认同了才算对吗?”
傅盛朗被气得深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接话,只是肃然将挡在电饭煲面前的郝思嘉推远点,然后取出菜碟,盛好玉米粥,一应端到餐桌上,接着再拖郝思嘉过来坐下,“吃饭。”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我是个人,不是你的宠物!能不能别安排我老是吃吃吃!”郝思嘉的暴发有些突然,连她自己都被这失控的状态吓了一跳。
傅盛朗拉开凳子坐在她对面,“我劝你吃饭也幼稚了吗?”
郝思嘉被他盯得心虚,也知道自己的脾气有些失常,于是愤然拿起筷子吞了两口菠菜,“那好!那我吃饭,你别跟我说话!吃完再说!”
“嗯。”傅盛朗双手手肘交叉押在了桌上,静看郝思嘉的饭碗。
“呀!”没注意探温度的郝思嘉被玉米粥实实在在地烫了一下,疼得她本能地扔开了勺子。
傅盛朗抽了张纸巾递过来,动作并不慌张。看样子他早已预见到郝思嘉会被烫到。
什么人啊!这么没有良心!就不能提醒一句吗!
郝思嘉的眼神里都要射出箭来。
她别扭地不再动筷,逼迫傅盛朗出声。
“怎么?我不说话你就不吃了吗?”傅盛朗不咸不淡地说道,“气我没有劝你小心粥太烫?你这也太没道理了,明明是你自己不允许我说话的,现在被烫到了还怪我?”
就你有道理!口口都是道理!
郝思嘉面色尴尬地重新拿起筷子。
“你吃吧,我说,你听着就行了。”
“去找王尔信这件事,你是办得不好,非常不好,这你要承认。”
“为什么不好?首先,你瞒着我擅作主张,这是不信任我,还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担风险的事?其次,王尔信今天劝说成功了就是万幸,万一他失败了呢?万一他一个不小心,戳到洁滢的痛处,又一次逼迫了她呢?你能猜到她会干出什么事儿来吗?”
“还有,王尔信对洁滢来说,就是du品。她以后想见王尔信的时候,就寻死觅活,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这么做,你、我妈就会想办法让王尔信来开导调解。次数一多,王尔信跟陆敏莉的事儿不就该黄了吗?”
郝思嘉喝完最后一口粥,抬起来看傅盛朗,良久未吐一个字。
傅盛朗边收拾碗筷边说,“我知道你的初衷是好的,但做什么事情都要讲究方法和方式。我自己的姐姐,难道我希望看她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吗?我们一起想办法,不要再错了。”
他连找个医生都小心谨慎,唯恐对傅洁滢造成更严重的伤害,但她却一时脑热地做了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阿朗。”
“你给小杰打个电话,看看他打算几点回来,我刚刚看了天气预报,说晚些时候会下雨。”傅盛朗系上围裙,默默开始洗碗。
郝思嘉从背后抱住他,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哭起来。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傅盛朗才解开围裙,并从冰箱里拿了纯牛奶出来,放进微波炉里热了再给郝思嘉喝。
“我不喜欢纯牛奶。”
傅盛朗板着面孔,“你爱喝。”
哪有这样强迫人的……
郝思嘉插上吸管,极不情愿地吸了一小口,然后给郝天杰打电话,打算催他回来。
结果电话那头传来“正在通话中”的提示。
郝天杰正带着王子扬在附近商场的儿童天地里玩,他看看时间差不多,就想叫王子扬走,偏偏这时候接到Andy的电话。
Andy的主要目的是想知道为什么郝思嘉今年没有给徐可打电话,郝天杰立马就知道郝思嘉为了王子扬和傅洁滢的事忙得晕头转向,所以把徐可那边给忽略了。
临时编谎不是郝天杰的强项,他干脆实话实说告诉了Andy。Andy表示可以理解,并说徐可其实并没有在意,只是她这个做助理的觉得奇怪而已。
得知实情后的Andy没有将真相隐瞒,全都告诉了徐可。
刚刚结束第12次化疗的徐可看起来状态糟糕,她目光悠远地看向窗外的蓝天,神色忧郁。
“嘉儿,你到底选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