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间,傅盛朗不经意低了低头,猛然瞥见郝思嘉手指间又变回空荡荡的老样子,立刻吝啬地藏起所有笑容。
“戒指呢?”
郝思嘉知道自己擅作主张肯定会招来他的疑问,早已有所准备。
在傅盛朗面色一变时,她机敏而迅速地挽着他的手臂,态度诚恳地向他解释,“敏莉这不是刚失恋吗?我怕刺激她。”
出发点是没错,但……
傅盛朗本来也没真的生气,听她这么一说,语气随即也就软下来,“那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反悔?”
“反悔什么?”郝思嘉明知故问,“怕我收了戒指不承认?”
傅盛朗气结,伸手捏了捏郝思嘉的右颊,“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插科打诨?”
“嘁——”郝思嘉拍掉他的手,小有得意,“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两人正先聊着,王璐璐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傅盛朗一接起就知道,自己这位热心肠的发小肯定是为王子扬即将开学的事找他。
“我说王子扬他舅舅,我们小王子开学要准备的事情,你都搞定了吗?我上次给你的那份资料单,你都详细看了吧?”
王璐璐说话语速极快,郝思嘉虽然没能听清她具体说了些什么,但明显能感觉到她在几秒之内火速传达了一大串讯息。
“我跟你说,这几头跑的事情才刚刚开始。以后正式上学了,还有你烦的时候。”
“我不烦啊。”傅盛朗有意无意地唱反调,“你这个当妈的怎么这么没耐心?”
王璐璐瞬间在那头炸锅,“枉我还远程替你操碎了心!就没见过这么过河拆桥的!”
“你也不用生这么大的气。”正在通话中的傅盛朗觉察到郝思嘉掌心有些冒汗,于是轻轻握了握,暗示她不用太担心陆敏莉那边的情况,而后才缓口气跟王璐璐开玩笑,“说吧,这次是想让我请你吃饭,还是别的什么。”
“还算你有点良心,人情记在帐上吧。”王璐璐顿了顿,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了,你姐姐最近没给你未婚妻捣鼓什么幺蛾子事吧?”
怎么忽然提到傅洁滢?
傅盛朗心生疑问,却不想影响到郝思嘉,以免她更加紧张,只能避重就轻地反问王璐璐,“哪不对吗?”
“也没什么。就是前两天,她打电话给我,先东拉西扯地问了些王子扬上学报名的东西,接着就试探我,问我过得怎么样,跟你还有没有联系——你不觉得奇怪吗?”
“依照我对你家那位厉害姐姐的认识,她肯定是要搞什么动作。至于背后到底有什么计划,我肯定是猜不出来。你和郝思嘉都上点心,留意留意呗。”
不知道郝思嘉是真的没有留心傅盛朗的细微表情变化,还是她看到了也没有多想,反正在傅盛朗挂了电话之后,她什么也没问。
倒是傅盛朗一直惦记着王璐璐说的最后几句话,不由自主就把最近几件不顺心的事联系在一起想。
首先是半路杀出来硬要阻挠郝思嘉的秦荟希。任凭傅洁滢再怎么神通广大,把人脉线铺到新加坡,还找准秦荟希帮忙捣乱的可能性并不大。
但是——
傅盛朗的思路涣然清晰明朗:傅洁滢要是想找到袁心,那就一点都不难。
以前的傅洁滢,可是把袁心低看到尘埃里的。时隔多年,她对她的态度,会不会因为傅洁滢的新针对计划而发生改变?
傅盛朗心里已经得出了肯定的答案。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重新出现在郝思嘉眼前的陆敏莉暂时揭过。
“没什么大问题。”江穆恩站定如松,平静寡淡地简述了结论。
郝思嘉听得瞪眼:有这样的医生?什么病症都不说,就讲一句没有大问题?
而且对方此后再也没有要再多开口的意思。
郝思嘉暗叹,自己这块木头碰上眼前这座冰山,那就是小巫见大巫,自叹不如,甘拜下风。
作为引荐人的傅盛朗和郝思嘉一样感到奇怪,他看了看陆敏莉手上的单子,目示之后接过来交到郝思嘉手中。
“先遵医嘱,该打针打针,该吃药吃药。”
他能这么说,显然已经看出了郝思嘉对江穆恩的轻度不满。
为了可以更好的从江穆恩那里问出些什么,就需要支开郝思嘉和陆敏莉。
没料到的是,就算她们走了,江穆恩也还是斩钉截铁地扼断了傅盛朗想一探究竟的念头。
“病人的病情,我已经详细告知她了。这些个人隐私的东西,我不能说。”
“真不知道我是怎么跟你做了这么多年朋友的。”傅盛朗苦笑。
转移了话题后,江穆恩的严肃气场渐减。他单手插在白大褂里,引领傅盛朗往前走,“因为都是我在努力维持我们岌岌可危的友谊,所以你当然不知道原因。”
“今天真稀奇,尽是我不知道的事儿——原来江医生还会开玩笑的啊?”
江穆恩闷闷一锤打在傅盛朗腹部,嬉笑玩闹好似回到少年时光。
“上次没去送张昊辰,他是不是闹着要跟我绝交?”记起前不久没有聚成的聚会,江穆恩不无遗憾。
“没啊。”傅盛朗被江穆恩的“绝交”两个字逗乐,“阿辰说了,只要江医生发结婚请柬,不管他肩负多重的事务,都会立刻飞回来参加你的婚礼。所以——你想好什么时候结婚没?”
结婚?八字没一撇。
每天在医院里接触的人倒是不少,但因为本就没有怀抱一颗邂逅的心,所以根本也不会捡到所谓幸福的线索。
江穆恩侧过身,停下脚步盯着傅盛朗看,“明知道我没有时间找对象,你怎么每次见面都要拿这事挤兑我?再说,你自己的好事呢?刚刚那两位,难道又都只是你的下属?”
“别急,就快了。”
就在傅盛朗准备等郝思嘉她们拿完药再给江穆恩介绍时,江穆恩被另外一名医生叫走,两人只得暂别,约改日再见。
而在取药处排队的郝思嘉正追问着陆敏莉的病情。
“就说是酗酒跟神经衰弱引起的眼球充血啊,你不是听见医生说没身体大问题了吗?”陆敏莉故作轻松地摆摆手,墨镜完美地掩饰了她眼底的慌张。
郝思嘉半信半疑,还想问什么,却被陆敏莉插科打诨地转移了话题。
“刚刚那个江医生好帅啊!你看到没有?”
郝思嘉横眉冷眼,用食指尖尖戳陆敏莉的脑门,“你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诶呀,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吗?”
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从陆敏莉嘴里接连蹦出。她竭力掩盖真实的情绪,唯恐被郝思嘉觉察到任何蛛丝马迹。
江穆恩在诊断期间跟她说过的话,宛如铁钉般钉驻在她心里,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似乎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当陆敏莉徘徊在自己的焦虑中时,郝思嘉却已经成功地被她骗过,暗地里仔细盘算要给陆敏莉介绍新异性的事情。
她们各怀心思地坐在取药处前面的长凳上出神,以至于连取药处的机器叫号都没有听进脑,轮到她们了也浑然不知。
幸好傅盛朗远远听见,及时找到这两个没带耳朵出门的姑娘,这才顺利地领了药回家。
傅盛朗将郝思嘉她们送到楼下后,又开车出去办事。
郝思嘉拎着陆敏莉的一袋药,小心地扶着她慢慢走。还没进家门,郝思嘉就听不知疲倦地响着的手机铃声。
“糟了,早上出门太着急,忘了带手机。”
不仅郝思嘉自己的没带,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托管在她那的陆敏莉的手机也都被留在家里。
郝思嘉心慌手慢地开了门,摸到手机一看,居然全是景立风打来的电话。
“谁找你啊?”陆敏莉摘掉太阳镜,懒散地倒在沙发上。
郝思嘉一边按下回拨,一边回应陆敏莉的问题,“立风。”
“你先别回他!”陆敏莉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起来,二话不说就从郝思嘉手上把手机抢走,还飞快地取消了呼叫,开启了飞行模式。
一惊一乍的动作让本来就不太舒服的陆敏莉眼前一黑,整个人眼看着就要仰倒。
郝思嘉吓得箭步扑过去,好在扶住了。
“你干嘛?!”
陆敏莉被郝思嘉吼得睁开了眼睛,“我有事跟你说,你先别……别急。”
五分钟后,陆敏莉捧着郝思嘉倒来的热水,把她和景立风之间的那个秘密坦白交待。
原来,景立风这一次回T市的主要目的并不像他口头说要回到人脉所在地寻求新发展。
“他爸妈不知道从哪里听来风声,怀疑他不喜欢女生,然后就逼着他去相亲,还安排女生试探他。”
陆敏莉的嘴唇乌白一片,脸色也寡淡没有血色。
郝思嘉忍不住关了客厅的空调,“好了好了,先不说他的事,我也不问,你去躺会儿。”
“不行,他拜托我帮的忙,我搞不定了。”
生病加失恋的双重打击,让陆敏莉深知自己不愿意在这个阶段接触太多的陌生人事。
于是,她抬起消退了一部分血丝的红眼,哀求地看向郝思嘉,“可我答应了他的,要是我不帮他,他就更头疼了。”
“帮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