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宫
四个月过去了,世界是一片冰凉,她的心亦是如此,这座栖凤宫再无从前那般美好,没有诸亦的世界始终都是一片冰凉与寂寞,四个月,一百多个日夜,她都是在寂寞中度过,自从那日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他。
无数次她半夜惊醒,梦见的都是他亲手杀死平南王的那一瞬间,就差那么一点,就那么一点,该死的人就是她了,这二十年来的伉俪情深,也渐渐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烛光摇曳,不时地发出‘啪’的响声,人生有时候就像这烛光一般,明明照得人心房温暖无比,一旦靠近却又烫得伤痕累累。
早朝过后,文武百官皆从大殿内走出,诸亦的咳嗽一直不见好转,现在头疼还时常隐隐作疼,诸亦独自穿着繁重的龙袍走下殿来,却没曾想到,滕素竟在殿外等候他多时,这是四个月来她们第一次见面,两人都彼此沉默了许久。
“臣妾参见皇上”滕素还是按照规矩给他行礼,二十年来最终结果是形同陌路“平身吧”他的淡淡的话语里隐藏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心思“这皇上”
“你身子不好,别在这儿站着了,朕让宫人送你回去”
“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说”
“臣妾想回一趟江南,臣妾当年答应姐姐,一定要将她的骨灰带回江南葬在水中,臣妾恳请皇上应允”
“你想回去就回去吧,朕让刘副将护送你”诸亦从她的身旁离开的那一刻,她在心中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她不知道后来怎么会变成这样,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还未曾白首,那一人心就灭了。
送皇后出宫没有太隆重的仪式,这也是按照滕素的要求,那一日夕阳下,诸亦站在城楼上矗立了许久,眼中有流不尽的泪水,这一次是因为滕素的离开,他只得一个人独自默默的流泪,在马车出城的那一刻,她那颗被禁锢了二十年的灵魂终于得到了自由,一身青衣的她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豆蔻年华,时光在她脸上留下了印记,她特地按照当年的自己插上了银簪,手中的铃兰也小心翼翼的戴在了头上,她笑了,这就是当年的自己。
她这次出行并未带随从,只有一个按命保护皇后的刘芒和两个侍卫,马车出了城门就进入城西的树林,这时滕素叫停了马车,刘芒下马走至马车前行礼“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她掀开车帘,缓缓向车下走去,就连侍卫们也不禁感叹,原来素颜的滕素竟如此貌美,可想当年一笑倾城“不是说了,在宫外不要当我皇后,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要骑马,请给我一匹马”
一匹骏马飞驰在了树林中,马背上闪过佳人的背影,滕素下令让刘芒与侍卫先去江南,她一个人随后就来,这也是命令,刘芒只好听从,骏马飞驰过山川,踏过白雪,一步一步向前行走着,她牵着马儿走在这雪山里抬头仰望着这自由的天空,她这才感觉到自由的那份美好,路过小溪边,她让马儿畅饮着这条未曾冰封的小溪,她曾想要吃到老,玩到老,却没曾想过自己已经这么老了。
皇宫
巍峨的永和殿,诸亦已经独自呆在里面两天了,本来苍白的脸色一瞬间就更加苍老了,红肿的双眼,凌乱的髪冠,眼中还有未干涸的泪水,他现在已经无心理会朝政,便让太子监国,他一直看着当年滕素的那副画像,画中女子清新脱俗,宛如天仙,孽缘,孽缘,难道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
“皇上……皇上……”刘有在旁叫了许久,诸亦才渐渐从自己的思绪里脱离出来“什么事?”
“皇上,皇后娘娘现在已经到达蜀州,是否安排她们见面?”
“继续跟踪着,然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就让他们见面吧,这也是朕唯一能恕清自己罪孽的时候了,那件事,皇后知不知道?”
“娘娘目前还不知道”
诸亦闭目养神,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仿佛他已经失去了心脏一般“能瞒着就继续瞒着吧”刘有皱了皱眉头,心里始终放心不下“皇上,您不怕皇后娘娘知道了这件事后,对您……”
“这是朕自己造的孽,朕要自己承担”诸亦无力的望着窗外,双眼早已经失去了芳华。
蜀州
滕素勒住马儿的缰绳,她牵着马儿走进蜀州城,虽说这蜀州比不上盛京繁华,但也有另外一番风味,城中阡陌交通,人来人往,她路过一家酒楼,便被酒楼中传出来的美食香味所吸引,店小二热情的出门迎接“客官,里边请”
颜故关
这里为蜀州边境,西宋的重要关塞,诸询接到朝廷密函,日夜兼程的赶回盛京,诸亦知道他会杀进来,所以就在永和殿中等他‘咚’破门而入的声音,他便知道他自己要等的人终于来了“你来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诸亦缓缓的转过身来,看见精力充沛的诸询,满眼的无奈“你跟她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臣弟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
“你们的事朕早就知道了,只是这二十年来朕不愿意承认罢了,当初是朕一心拆散了你们,现在朕受到惩罚了,朕想对你们有所弥补,你爱我更爱她,她也比爱我更爱你,你们走吧,又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好好的活着”诸亦说到这句话时,内心无数次挣扎着,反抗着“你舍得吗?”
诸亦紧闭双眼一大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了下来“等你们走后,朕就宣称皇后病逝,这样就不会有人找得到你们了,你走以后我会让刘芒代替你,你就放心的去吧”
“皇兄,你到现在还在怀疑她?曾经我们是相爱,但是现在她一心爱着的是你,就算真的要在你我之间选择的话,我只会尊重她的选择!”诸询夺门而去,诸亦的病情更加的严重,但他死也不愿意让太医们诊治。
出了皇宫的诸询快马加鞭的赶往蜀州,可惜一路上不曾见到佳人身影,他香发疯似的寻找着她,难道这又是上天注定,注定他们有缘无份?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上天再一次让他遇见了她“素素……素素……”他看见滕素昏倒在了小溪里,他疯狂的奔跑着,他在水中将她救起,而她的身躯渐渐在冰冷着。
伴随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滕素渐渐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陌生之中“你醒了?”这个熟悉的声音,只感觉被子被什么东西给压了一大块,她起身看帘诸询坐在了她的身旁,手中还端着一碗汤药“你怎么会在这儿?我这是在哪儿?”
“大夫说你身子虚弱所以才会昏倒在了小溪里,还好我及时赶到,这里是我临时找的一间客栈,来,把药喝了,还有你的衣服都湿了,我找店家给你拿了一些棉服,虽然没有宫里的华丽,但是保暖效果却很好,穿上吧”把药递给她时,他又在背后取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她身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素素,等下我去找一辆马车,我们即日启程去江南”滕素不明白他到底在躲着什么,一怒之下就将手中的汤药连汤带湾的砸在地上,诸询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再去盛一碗来”便打开了木门出去了。
尴尬的气氛一直保持在他们之间,滕素换上一套干净的棉服坐在马车上,他们启程前往江南,但他们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停车!”诸询听到了并没有理会她,而是专心继续驾驶马车“停车!……本宫命令你停车!”诸询还是对她不闻不问,她只好破窗而逃,天空中还飞着雪,马儿的一声哀鸣后,诸询立即飞身下车,紧抱着将要摔在地上的滕素,两人如同一个大雪球似的滚落了下来,久久纠缠在了一起,直到雪中的一块石头狠狠的顶住了诸询的背脊骨,他们这才停了下来。
本来疼得扭曲了的面孔,看见她的脸又开始傻傻的笑了起来“你笑什么?”
“我还能再次这么近距离看你,我真的好开心,还有……你打算在我身上压多久?”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压在他身上时,她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了如同少女一般的红晕,她从他身上下来“对不起,糟了,马跑了,马车也没了,我们怎么去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