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刚放亮,秦县令就差人叫醒了张群。他这一觉睡得还可以,体力也恢复了不少。
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到厨房去吃饭。
秦县令告诉他,石湖乡那边已经差衙役去通知里长了,估计上午应该会把学馆的房舍修整打扫干净。这边要做的就是到县学去准备教材和文具,因为比较繁杂,所以最好张群自己去看一下,所需物品可自行挑选。
张群欣然同意,吃罢早饭,便和两个衙役一起来到县学驻地。因为有秦县令的帖子,所以县学的官员自是重视,带领他们到了存放书籍文具的仓库。
笔墨纸砚这些东西是必不可少了,张群认真挑了一些让衙役拿到外面。然后又去存放书籍的仓库挑选课本教材,他原想这存放书籍的仓库定是杂乱不堪,充满霉味了。但是进去后才发现情况正好相反,地面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屋里也非常干燥,并没有先前想象的霉味。所有的书本都码放的整整齐齐,全部分好类放在一个个的木格子之中,那木格中似乎还放置了一些特制的药物,发出像樟脑的味道,这是用来驱虫的。
看来人们对书籍是非常重视的,即便此时活字印刷术已经很普及,但是要印成一套书,成本也相当昂贵的,所以更要好好地保存这些书籍。
张群仔细地翻看着书,都是线刻本,书的纸张非常好,质地润滑,韧性极好,摸起来很是舒服。排版印刷地也非常工整,一律都是方块字,给人以挺拔严肃的感觉,好像每个字都是一个完整的生命。
只是教材的种类相对单一,无外乎《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启蒙读物,高深一点的就是四书五经之类。因为科举考试主要就是在儒学的范围内命题,所以教材当然是清一色的儒家读物。
张群非常喜欢历史,他想着这仓库中或许有与历史相关的书籍,比如《史记》《汉书》之类,不过让他很失望的是翻遍了所有的木格子,没有找到一本这样的书。
文具和书籍都挑好了,县学的管理人员认真地清点核对数目,然后还要张群在登记簿上签上领取人的名字。交割完毕,两个衙役才把它们小心装到一个大箱子中,然后用扁担抬着一步一步走回县衙。
县衙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师爷正在指挥人将购置来的生活用品一件件往车上搬,当然都是些柴米油盐,锅碗瓢盆之类。两个衙役将木箱子也放到了马车上,这样所有需要的物品就算齐全了,此时也快到中午了。
秦县令又让张群到账房处领了一些钱,说万一那边有什么不测之事可以临时急用。
中午在厨房简单吃了饭,然后就准备启程。秦县令亲自到县衙门口送行,寒暄几句后张群跳上了马车。
“大人,请回吧!”
“张公子,一路小心,那边如果有什么事情可到县衙找我。”
马车夫挥了一下鞭子,车子徐徐启动了,秦县令还在原地不动,他目光始终看着马车,好像那里面寄托着莫大的希望。
车越来越远了,最后变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远方。
出了县城,路就越来越差了,先前还不觉得颠簸,随着路况变糟,车身开始剧烈摇晃起来。马夫似有急事,不停地打马催鞭,这下更要了张群的命,五脏六腑都快撞破胸腔了,好几次差点从车上掉了下来,辛亏反应快,及时抓紧了车邦子。
“我说老哥,你这是干什么?急得命都不要了。”
“公子,下午我还有趟生意要做,所以得赶些时间。”
“那也注意安全,我都快吐了,关键是这一车东西。”
“公子,看来你是没坐过这马车呀!我们老百姓平时都是这么赶的,从来没有像你这么慌张。”
车夫将车速降了下来。
这种马车张群还真是第一次坐,不过再也不想坐第二次了,如果不是路远,他真的宁愿步行。古时候的交通真的太落后了,这马车算是最快的运载工具了,可是由于路面太差,也大大限制了其作用。“要想富,先修路”这话看来还挺有道理的。
反正这一路也是无聊,不如和这赶车的大哥攀谈攀谈。
“老哥,石湖乡的学馆你以前去过吗?”
“去过,这县城周围的几个乡没我没去过的地方。”
“那你给我说说这石湖乡和学馆的事。”
“这石湖乡比较贫穷,而且地方又偏僻,因为靠近一个大湖,所以村民世代以捕鱼种田为生。那个学馆就在锦屏山脚下,正好面对着大湖,有几间破屋和一个院子,以前也有二十几个学生去上课,但最近好像废弃了。总之是个兔子不拉屎的地儿,公子你去那儿干什么?”
“我就是去那学馆教书的。”
车夫回头看了看他,似乎有点不可思议。
“你莫不是开玩笑?”
张群笑了笑,然后又一本正经地说:“真是去教书的,县令大人给我安排的差事。”
“公子,不是我说些丧气话,那学馆去不得,孤零零的几间破屋,一到晚上连个鬼火都不见。你年纪轻轻本应有好前程,去了那地方只会误了你的好事。”
听了车夫的话,张群不禁有点后悔起来,自己对将要面临的困难估计严重不足,只身一人到这荒凉地糊口饭吃真的太冒险了。可是打道回府已经不可能,也只有硬着头皮去了。
“老哥,那些学生需要我啊!”
“别提那些学生了,到现在我就没听说过有考取功名的,秀才都没出一个。”
“情况没有你说得那么差吧?”
“公子不信,去了自然就会知道我所言之事不虚。好了,我们得快一点了,不然怕真误了事情。”
车夫只顾赶路,不愿再与他说话了。
石湖乡学馆。
里长王四海正指挥一帮村民修缮校舍。
这修房子的活秦县令早上就派人过来通知他了,里长虽然不是朝廷的正式官员,但是这乡里的大小事情都由他管理,县衙的公干诸如收税纳粮和兵役徭役之类也都落在他们身上。
修房子得有人手,上哪去找人呢?王里长到底是活络之人,脑子一转便有了主意。既然是为了学生才修缮学馆,那么理应由学生家长出力,这个借口他们也无法反驳。于是让每个学生家里出一个劳力共同到学馆干活。
当然学生家长是非常乐意干活的,因为孩子们都几个月没去上学了,眼见这学业就要半途而废,自然心急如焚。此刻听说要修房子重新开馆,都群情振奋,踊跃出力。
院子的杂草要清理,屋顶漏雨的地方换上新瓦,墙面也用石灰重新涂抹了一遍,还有一口井也需要下去把淤泥清出来。虽是些小活,但也颇费功夫,一群人忙了一上午才完成。
里长让大家回去,但是家长们说了,一定要见上新来的老师一面,说上几句话,心里才安稳。
里长无奈,只得派一个人到路口望风,看到人来后抓紧告诉大家。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连午饭也不吃了,一个个口干舌燥,心烦意乱。正在焦急之际,那个望风的跑回来,兴高采烈的喊道:“来了!来了!我看到马车了,定是新来的先生。”
大家慌忙一道前往院门口迎接。
马车行到众人面前缓缓停下了,张群知是到了地方,从车上跳了下来,拱手施礼道:“晚生张群,受县令大人委派,到此教书。”
家长们均是纳闷,这教书先生先前也见过,都是年长之人,像这般年轻的后生,倒是头一次。
“张公子辛苦了,我是这里的里长,唤作王四海,这群人都是学生家长,听说你要来教书,都高兴得不得了,已在此间等待半日。”
“有劳各位乡邻了。”
“先生,你可来了,我们家娃儿天天都在念叨,总算把你盼来了。”
“是啊!孩子们这下有指望了。”
家长们都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都别愣着了,抓紧帮张公子收拾东西吧!”
里长一声令下,众人拿锅的拿锅,抬箱子的抬箱子,不一会儿就将所有物品搬进了学馆的宿舍。
车夫讨了一碗水喝了,然后对张群和众人说:“大家来听听,这趟生意可亏大了,如果不是衙门的活我才不接呢!”
“怎么,衙门不给钱?”
“钱是给,不过就是太抠门了,师爷早上与我讨价了半天,争得面红耳赤,结果一个铜钱都不多给,端的如此小气。人人都说官府的生意最好做,我却道鬼才相信。”
车夫不停地发着牢骚。
张群笑了。
“老哥!你不了解这秦县令的为人,确实是勤俭清廉,有这样的官就有这样的下属,所以师爷小气那是情理之中了。”
“罢了!算我倒霉,不与你们说了,我还得赶路。”
说完跳上马车,猛甩一鞭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众人又回到屋中叙话。
“敢问先生,孩子们什么时候可以开课?”
一位家长道出了大家心中最关心的问题。
“这个嘛?”张群想了一下,果断说道:“明天,明天就让他们来上课。”
“好!好!我们现在就回去通知。”
大家都面带笑意,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想着要把这个天大的喜讯赶紧告诉他们的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