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完拜师礼,这帮学生就要结业了,张群又想到一件事必须提醒他们。
“你们都是秀才了,应该有自己的字,以后不能再直呼其名,得称字,知道吗?”
“那先生你给我们赐字吧!”
“还是你们自己起吧!为师自己的字还没想好呢!”
“先生,字有什么讲究吗?”
“当然有讲究了,一般情况下,字和名之间要有联系。比如东坡居士的名和字,有谁知道吗?”
“我知道,东坡居士姓苏名轼,字子瞻。”梁锋随口就答了出来。
“对!那这个轼和子瞻之间有什么联系,你知道吗?”
梁锋摇了摇头,其他人也表示不知道。
“轼的原意是指车厢上面的横木,这根横木的用处是供人用手扶着以免摔倒的,而瞻的意思就是向远处看,所以轼和瞻联系起来就是扶着横木向远方看。再比如岳飞,他的名是飞,字是鹏举,飞和鹏举之间的联系,大家一下就能看明白。按照这个原则,你们就可以自己起字了。”
有学生受到这么一启发,马上来了心得。
“先生,我想好了,我的名是锋,锋是刀剑最锐利的部分,所以我的字是子锐。”
张群点了点头。
“很好,也很贴切。”
“那我就用子锐了。”
过了一会马玉也想好了。
“先生,我的字好起,名为玉,玉虽为石,但乃石中精华,所以我的字是良石。”
“好!很好!”张群不停地赞叹。
“先生,我这琪是啥意思啊?”司家琪被最后一个字难住了。
“琪是什么偏旁?”
“玉字旁啊!”
“玉字旁你还不知道吗?”
“奥,我懂了,琪是一种美玉,那我就叫子玉吧!先生你看怎么样?”
“行是行,不过太普通了,没有什么特点,琪是一种珍贵的佩玉,所以不如叫做子佩更好。”
“行!先生,我就叫子佩了。”
“苗雨浩呢?你抓耳挠腮半天了,想好了吗?”
“先生,我还不确定。”
“你的字就更好起了,怎么还不确定?”
“先生,我名字中的浩肯定跟水有关系,所以一开始想起子水这个字,但是觉得不太好听,所以没确定。”
“确实不好听,浩是跟水有关系,而且是水势很大的意思,引申出来就是繁盛、强盛的意思,这不就简单了。”
“先生,我想好了,就叫子繁。”
“凑和吧!”
“刘亚铭呢?”
“先生,我这铭是不是跟铁有关系?如果是那就叫子铁吧!”
“你俗不俗啊?还子铁,我看还不如叫子钢呢。”
“子钢不更难听吗?不行,先生你得帮帮忙。”
“这铭是在金属上刻字的意思,引申出来就是记住的意思,记和志意思相同,所以不如叫做子志吧!”
“子志就子志,就它了。”
“牛心田,就剩下你一个了,想好了吗?”
牛心田显出非常郁闷的样子。
“先生,我爹妈怎么给我起了个如此普通的名,既不好听,也没有什么深刻的含义,害的我连字都没办法起。”
“跟你爹妈有什么关系?要怪就怪你学识不够,还嫌爹妈起得名不好,我看这么好的名让你用都可惜了。”
“先生,我脑子太笨,还是你给我起吧!”
“看来也只有老师出马了,这田字基本的意思是土地,引申出来就是粮食的意思,这下能想起来了吧!”
摇摇头,还是不行。
“老师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想不出来?”
“先生,你再启发我一下。”
“听好了!由土地这个词你应该想到一个字,就是社,对不对?”
“对!先生你继续说?”
“由粮食这个词你应该想到另外一个字”
“什么字啊,先生?”
“我问你呢!”
又是摇头。
“先生,你别难为我了,抓紧告诉我吧!”
“你……老师真的服了你,我都怀疑你这秀才到底如何考上的,粮食不就是稷吗?”
忽然好像顿悟了。
“先生,想起来了,我的字干脆就叫社稷吧!”
刚说完,又马上觉得不妥。
“先生,这个字起得有点……有点太大了吧?”
张群把鼻子都要气歪了。
“字起得不大,我看你胆子太大了,有字起叫社稷的吗?社稷是国家的意思,你想造反是不是?我告诉你,中国几千年历史上就没人用这个字,连皇帝老子也不敢用。”
“先生,你别生气,我刚才顺着你的意思就说了,也没仔细考虑一下。”
“真是受不了你,社稷这两个字分开不就行了,叫子稷可以吧?”
“好!先生,我听你的,就叫子稷了。”
“真是累死老师了,起个字你们都费那么大力气。”
“先生,这也不能全怪我们,大家从来没学过呀!你那破坏性试验大法也没有这方面训练的内容,今天你和我们一讲,大家不就会了吗?”
“现在才会有什么用?留着下次给你们儿子起时再用吧!”
“先生,我们都有字了,你的字还没起呢?别老笑话我们,有本事,你自己现场起一个。”
“就这点事情还能难倒为师?听着啊!为师叫张群,这个群字有人多的意思,人多者为众也,所以师父就叫子众了。怎么样?”
学生这下知道老师的水平了。
“先生,你太厉害了,简直手到擒来。”
“好,现在大家都有字了,你们就用字做称呼,演练一下给我看看。”
“先生,我第一个来。”这种事肯定是刘亚铭先出头,他想了一下说道:“子众兄,过几天子志就要离开你了。”
“停!”张群马上制止他,“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跟老师也敢称兄道弟。”
“先生,不是你说演练的吗,咋不让说了?”
“忘记交代你们了,这字只能平辈之间使用,而且称呼自己的时候称名,称呼对方才称字,不能直呼长辈和上级的字。你和梁锋来一遍!”
“子锐,过几天刘亚铭就要离开你了。”
“子志,一路走好,梁锋不送了。”
“好,就这样,大家互相练练。”
于是几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练习起来。
“先生,这字是谁发明的?简直就是没事吃饱撑的,太别扭了,还不如叫名方便好记。”司家琪练得不耐烦了,竟有点恼怒。
“为师也觉得有点别扭,这样吧!反正字也起好了,就不能随便改了,目前咱们还是称名吧!如果将来你们到了官场之中,可必须称字,记住了吗?”
“记住了,先生!”
秀才们穿着新衣服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学馆考中七个秀才的事情此时已经在全乡炸锅了,男女老幼,村头巷尾,无不津津乐道。这也可以理解,如此偏僻的一个乡镇,几十年没出一个秀才,如今一下子考中了七个,算得上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当然会成为乡亲们茶余饭后的主要谈资。
王四海此刻正踌躇满志,学馆出名了,他这个里长也跟着沾光“名扬四海”了。石湖乡从来没有今天这么高的声望,竟然在他当里长期间成了全县关注的焦点,“秀才之乡”的称号可不是哪个乡都能得到的,这是个天大的喜事,得搞个活动庆贺一番。
怎么庆祝呢?请个戏班唱几出秦腔是不可少的,因为老百姓都爱听这个,附近十里八村的也会赶过来观看,场面肯定非常热闹。光唱戏还不行,还得搞一个“劳师”行动,即组织乡亲们买些东西去慰问犒劳学馆的先生。
说干就干,这王里长是个急性子、行动派,第二天就开始四下里去广泛发动群众,让大家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好歹要把这件大事办妥当了。
群众非常支持这件事,都愿意慷慨解囊,大户人家出的多一点,小户人家少出一点,这搞庆典的钱算是凑齐了。于是吩咐人去请戏班子,另派一拨人到县城采购些果品肉食之类,作为犒劳先生的礼物。
一切准备完毕,这王四海选了一个吉日,大清早就领着众乡亲浩浩荡荡往石湖乡学馆而来,老老少少几百口子,场面颇为壮观。
张群正吃早饭,听得外面人声鼎沸,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丢了碗筷就往外走。
刚到大门口就看到了黑压压围观的群众,心中兀自吃惊不小。
王四海走到他跟前,满面笑容地说道:“张公子,父老乡亲们今天是特意来犒劳你的。”
“张群有何功绩,值得乡亲们大老远来犒劳?”
“公子你别谦虚了,咱学馆一下子考中了七个秀才,这可是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难道不是你的功劳吗?”
“主要还是学生刻苦学习,我这个老师并没有起多大作用。”
“公子莫推辞了,今天我们要在这里搞一个隆重的庆典。来人!放炮竹。”
早有人把炮竹摆好了,听里长一发话,立刻燃放起来。
“噼啪!噼啪!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成一片,耳朵都嗡嗡直叫。
炮竹总算放完了,王四海一摆手。
“把礼品呈上来!”
四个村民排成一组,提着篮子就过来了。张群看了一下,四个篮子分别放了四样东西:炸酥饼,鸡蛋,两条大鲤鱼,一大块猪肉。在那个年代,这些东西算是非常奢侈了。
“里长,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乡亲们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
“怎么能收乡亲们的东西呢?里长……”
王四海不等他把说完,对那四个村民使了个眼色。
“抓紧送到屋里去!”
四个人提着篮子就往屋里跑,张群拦都拦不住,只好随他们去了。
庆典最后的高潮部分是王里长做即兴总结发言,翻译成现代汉语如下:
“父老乡亲,同志们!张公子为我乡教育事业做出了杰出的、不可磨灭的贡献,今天我们在这里隆重集会,就是要学习和表彰他的感人事迹,希望张公子戒骄戒躁,谦虚谨慎,发扬不怕吃苦的精神,继续扎根基层,再立新功,不仅要把我们石湖乡建设成为秀才之乡,还要为将来争创举人之乡和进士之乡继续奋斗。我的讲话完了,今天的庆典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