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何安是最早进组的演员,他的番位是男三,但戏份贯穿始终,所以八月中进组,一直到阳历年底才能杀青。拍摄周期四个半月,对一部四十集的电视剧来说算长了,制作方虽然抢时间播出,但为了保证质量,没有压缩拍摄的时间,而是边拍边制作,争取早日成片。
王何安的角色燕燃是一个性格很张扬的人,穿红衣骑烈马爱冒险,一点也不委屈自己的性子,对认准的人和事绝不放手。唯独放走了他深爱的韶阳,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韶阳爱的不是自己,甚至没有对她表露过心迹,而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做她的知己。
这和一向低调的王何安截然不同,为了配合人物性格,造型师设计的妆容也很和他以前的造型很不相同,鬓边飘着一缕乱发,双眉斜插入鬓,眼角拉长的眼线,正是王何安从来没有试过的样子。他把定妆照发给何田田,何田田半天才回了一句:“以前没发现,你挺适合邪魅捐狂路线的。”他可以想像何田田看着照片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
虽然这个人物和自己很不像,但他的行为逻辑非常自洽。王何安做了多年小演员,演过不少莫名其妙的角色,他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这个角色的行为动机,所以入戏很痛苦。但燕燃不同,他是一个很矛盾的人物,自带冲突,但这种冲突没有让他分裂,而是让他丰满。王何安用了笨办法,写人物小传,体会人物,很快就和角色建立了联系。
正是一年当中最炎热的时候,偏偏拍的是夏天的戏份,演员们穿着貂皮,馒头大汗还得假装天寒地冻。王何安早已习惯,为了工作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能一停机就拿着小风扇对脸狂吹。
开始拍摄的第八天,颜容进了组。她进组的时候给剧组上上下下买了饮料小吃,连群演都有份,十分周到。王何安听见身边饰演丫鬟的小演员窃窃私语,说没想到颜容一点架子也没有,人好好之类的,心中暗叹,果然她能取得今天的成功不是没有原因的。
好巧不巧,颜容进组的第一场戏就是与王何安的对手戏,还是一场冲突挺激烈的戏。女主韶阳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远离纷争,燕燃为她打点好一切,此时男主柏远遇险,她,燕燃怕她知道后再卷入争斗的漩涡,所以向她隐瞒了这件事,这场戏就是韶阳发现后二人的对峙。
这场戏出现在最后几集,因为布景的原因提到前面来拍,要求演员迅速入戏。王何安早就把词背熟,一遍遍体会人物的情感纠结,既恨铁不成钢,又心疼,同时他又是一个骄傲的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做不出卑微的姿态,多种情感交织,情绪一层层推进,直到爆发。
颜容有单独的化妆间,走出来的时候妆容精致,款款起范,片场的人都见过不少明星,但还是为她的美丽折服。她笑盈盈地向大家致歉:“不好意思,没想到这个妆这么复杂,让大家久等了。”怎么会有人怪她呢,别说她是片场咖位最大的明星,就冲她这嫣然一笑,谁忍心怪她迟了几分钟呢?
王何安赞叹这部剧果然是大投资大制作,服化道非常精良,特别是女主角的服饰妆容,与人物非常贴合。虽然剧集后半段韶阳已褪去公主服饰,但皇家独女的气质身段犹在,眉眼间显出人物坚毅又不失善良本心的性格。在王何安眼里,这不是颜容,就是韶阳本人。他朝她微微颔首,算打了招呼,颜容也轻轻点了点头,一如刚刚见面的同事,礼貌而疏离。
然而一打板,两人的状态就截然不同了。王何安眼前的颜容突然与他以前认识的荣妍重叠了起来,他忽然记起了一件早已消弥在他记忆中的小事。
那年他们大二,颜容兴高采烈地打电话给他,说她在路上被星探搭讪,请她演一部微电影的女主角。“我们四个人走在一起,那个人偏偏只看中了我,给了我名片,再三请我一定要去,你说是不是很棒?”她的语气那样开心自豪,却令王何安忧心忡忡。
他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又生怕她被人骗了吃亏,委婉地说出自己的担心,却引得颜容不快。他怕颜容冲动行事,于是买了车票连夜坐火车到杭州,陪她去试镜。他陪颜容进去的时候,传说中的副导演上下瞟了他好几眼,冷哼了几声,敷衍了几句就让他们走了。
那种明知阻挠不了又怕她受伤的心情,一下子灌注到角色身上,他的焦急、担忧、隐忍和愤怒交织在一起,从他的眼中迸发,直直射向颜容。颜容一下子就接住了,用决绝而不容置疑的语气堵住他的出口,让人唏嘘。
导演喊卡的时候紧接着喊了一声“过!”全场鼓掌,一堆人朝着颜容围过去,夸赞她的演技神乎其神出神入化,一上来第一场这么难的戏就能一条过。
王何安站在人群外,轻轻笑了笑,一抬眼看见导演毛知瑞朝他点了点头,顿时满足感骤升。
专场的时候他专心背词,颜容款款走了过来,身边没带助理。她递给他一个风扇:“没想到咱们竟能在一块儿演对手戏。”
王何安从背后拿出自己的风扇摇了摇:“谢谢。确实没想到。”
颜容没有坚持,缩回了手:“你的演技不错,不愧是拿过奖的。”
王何安笑了笑:“运气罢了。”
颜容摇了摇头:“你的运气向来很好。没有准备就考上了电影学院,转行当演员就得了奖。可是运气也是一种实力啊。”
王何安知道颜容这一路走来不容易,相比之下自己就像个捡漏的人,有些不好意思:“惭愧。”
“很高兴我们还有默契,加油吧。”说完这一句,颜容款款走向自己的保姆车。
王何安觉得松了口气,上次发布会的事确实让他担忧了一阵,拿不准颜容的想法,怕她再次发难。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颜容似乎想开了,对他的态度很自然,无非是一个很久以前认识、如今一起工作的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