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忙了一整夜的众民警也顾不上休息,将医院暂时封闭后,王所长直接征用了一间病房,作为临时的会议室,召集十来名到案民警研讨案情。
“咚咚咚……”正开着会,房门忽然被敲响。
“进来吧。”王所长回了一句。
一名年轻女警察推门而入:“所长,今天早上县里送来了指纹鉴定结果。”说着,将一个棕黄色的档案袋向王所长递了过来。
“嗯。”王所长点了点头,接过档案袋,当即打开。
看着文件,王所长眉头越皱越紧,把文件递给了一旁的马队,“马队长,你怎么看。”
马队接过报告,身旁的几名民警也凑了过来,几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鉴定结果:经鉴定,手术刀指纹属死者刘洁,其余并无其他指纹;电闸指纹七处,同属一人。
“且不说这手术刀上为何没有凶手指纹,单就电闸有七处指纹并属于同一人,马队有什么看法。”王所长若有所思。
马队似乎也明白所长所想,道:“如果我想的不错,这指纹应该属于医院的电工。”
“不错。”这次王所长肯定了马队的推断,道:“从死者的伤口分析,几乎可以肯定是被手术刀所伤,凶手既然有手段不在手术刀上留下指纹,不可能笨到在电闸留下指纹,退一步说就算凶手不慎在电闸留下指纹,也不可能留下七处指纹,所以电闸的指纹只能是医院的电工工作时分多次留下。”
王所长精明干练,说到这里却不点破玄机,笑了笑反问马队道:“但是还有一点更不可思议,不知马队想到没有。”
马队心里确实也有一点想不通,正是这一点使得他一脸肃容,“我们提取的电闸的拉闸指纹完好无损,连一点细微的划痕都没有,也就是说凶手并没有破坏先前的指纹而拉下了电闸。”
王所长点点头,看了看一众民警,“马队长分析的很有道理,大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吗?”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过来,凶手极有可能没碰过电闸,但却拉下了电闸!更别说什么借助棍棒挑下,因为那样只会留下细微的划痕,可大家都清楚先前的指纹是完好无损的,根本不可能。
也许有人会问,难道不会是正巧医院电路短路电闸自己跳下来的吗?那么我告诉你,那是91年,当地还没有跳闸的电闸,而是老式黑色白柄的大闸刀,只会熔断保险丝没法跳闸,人工断电必须拉下手柄。
等等!
马队灵光一闪,忽然有一个想法,当即开口道:“调查医院电工,我怀疑昨晚的电闸就是电工拉下来的。”
“队长,昨晚停电后,已经问过了。”一名警员看了看马队。
马队神情激动:“什么情况?”
那名警员摇了摇头,道:“医院的电工四天前就已经请假回家探亲了,根本不在本镇,这一点医院方面可以证实。”
“好了,不用说了,现在有用的线索都断了。还是去请九叔来看看吧。”王所长开口。
马队似乎还是有所顾忌,道:“可是所长,那老……九叔虽然身份不一般,可如今早已不是警界中人,这……”
马队长如此固执,对九叔偏见这么大,饶是王所长脾气再好也微微动怒,道:“难道你让我在报告上写是死者手执手术刀,无声无息间,笑着将自己开膛破肚吗?”
“我……”
王所长看着马队,斩钉截铁地说道:“就你!去请九叔,马上。”
……
片刻后,马队长还是将九叔带到了医院。
医院楼下,紧随马队身后的九叔大约六七十岁年纪,蓬头垢面,黑白相间的头发如同鸡窝一般,满脸胡渣,眼睛眯成一条缝不知睁没睁开,身上的衣服打满了补丁,脚上套着一双平底黑布鞋,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肩上挂着的黄布包还算精致,上面还绣着一个阴阳八卦图。
此时,九叔右手抓着一瓶劣质的玉米清酒,歪歪斜斜地跟在马队身后,看似闲庭信步内里却细细打量着医院,时不时点点头又摇摇头,而他左手,不,他没有左手,手臂自肘部以下便断了,衣袖在截断处打了一个死结。
两人上到住院部二楼,王所长见九叔喝的醉醺醺地走着八字步,立马迎上来扶住九叔,满脸堆笑道:“九叔,您可来了。”
九叔眯着眼看了看,就势半靠在王所长身上,看起来极不正经,灌了一口酒后,道:“我的小所长,你倒懂点礼数,不像那小子。”说着,瞅了瞅身前的马队。
马队不以为意,自打一看见九叔这模样,先前心底对西风专案组存有的一丝丝敬意也已荡然无存,反之报以九叔一脸不屑的目光,心中暗骂“老神棍,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王所长一听便知是马队对九叔不恭敬,赶忙赔礼道:“年轻人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哦!”
九叔打了个酒隔,一股韭菜味直熏得王所长眉头一皱,笑了笑也不说话。
勉强站直身子后,九叔在走道里晃晃荡荡走了一圈,扫视一周后开口道:“这么重的阴气,案子也不用查了你们破不了,先看看死者吧。”
王所长连连点头,带着九叔来到停放死者尸体的病房,掀开尸体上的白布后,几名民警都是一脸肃容,毕恭毕敬。
岂料,九叔一见死者瞪着双目,竟然嘿嘿一笑,满口醉话,道:“啧啧啧,瞪我干嘛呀。”说着,九叔把酒瓶递给王所长,伸手抚了抚死者瞪着的双眼,但却根本合不上。
“冤情不小啊。”九叔叹了一声,在挎包中摸出一沓黄纸,一甩手撒在房中。
“装神弄鬼!”马队轻声低估。
九叔自然也听到了,但却没搭理他,心道这小子不见棺材不掉泪,正好超度这冤死之人露一手,不然老夫还没威信了!
跟着,九叔脸上神情严肃了起来,一改先前的不正紧模样,微微闭目念起了往生咒:
“上登朱陵府,下入哀生门;
超度三劫难,经往原始砖;
人生一梦中,荣华总是喜;
浮生能有几,贫富一般穷……”
念了一阵,九叔睁开眼,看着死者仿佛看着一个大活人,戚戚然开口道:“走吧,走吧,人有人道,鬼有鬼途,贫道自当为你诉冤。”
语毕,从挎包中摸出一张黄符,放在死者枕边,拿过王所长手中酒瓶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在九叔和几名民警的注视下,死者缓缓闭上了眼睛,甚至原本脸上闪着的诡异笑容也恢复平和。
“这,这怎么回事!”马队惊得目瞪口呆,指了指黄符,支支吾吾道:“什么鬼东西?”
九叔很满意马队的反应,道:“引路符,是带死者去阴间报到的,怎么样,年轻人要不要给你也来一张。”语毕,又从包里摸出了一张符在马队面前晃了晃。
“不不不……我…用不着。”马队连连挥手,满脸尴尬,一下子他对鬼神之事也信了几分。
“行了,到外面说事吧。”九叔轻笑,径直出门去,留下身后一愣一愣的众民警。
临时会议室里,王所长将事发经过一五一十全告诉了九叔。
九叔只觉越听越不对劲,一边喝酒一边思索,道:“邱老太可能看见了凶手,不过保安和护士不应该看见窗外女鬼啊,到底怎么回事?”
一众民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九叔心想莫非那人不是冤魂?还是日子犯了煞?思索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从包里摸出一本两寸大的电话本,翻了几页后开口道:“电话。”
马队对九叔已信服了几分,跑到外面将座机电话扯着线抱了进来,放在九叔身前,唯恐九叔一张引路符就将他带走似的。
“孺子可教!”九叔笑笑,拿起电话,照着电话本上一个记名为刘老鬼的号码拨了过去。
片刻,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声音,“喂,哪位?”
“刘老鬼,是我,林九!”九叔毫不客气。
“哈哈哈,林老鬼,你还没死呢?十几年了,怎么突然想起我了。”
“废话少说,有点事,我怀疑日子不寻常,你赶快给我算算这两天什么日子!”
“哦?能难倒你林九!”
“屁话,老子什么怪事没见过,这点事自然不在话下,就是有点事闹不明白,我怀疑跟二十年前那事有关,你赶快算算。”
“好!”电话那头出奇的没再调侃九叔,说完好字后便没了声音。
九叔也拿着电话,平日并不抽烟的他问王所长要了一根烟,安心的等着。
片刻后,电话里响起了刘老鬼庄重的声音,完全没了先前那般玩笑,“林九,你听好了,这两天无论什么事肯定都不寻常,尤其今夜子时一到更是!”
“什么日子?”九叔也猜到了不寻常。
“今夜子时起便是全阴日,我刚才推算了一下,上一个全阴日还是三百多年前的康熙年间,而下一个全阴日则要到四百多年后。”
九叔虽然想不到全阴日,但他确实是茅山一分支的传人,而且二十年前在宗门内更是首徒,风头无俩,自然知道关于全阴日的传说。
挂断电话,九叔呼出一口气,久久不语,直了直身子,仿佛一下子酒全醒了。良久良久才开口道:“想不到人生区区百年,却也让老夫遇上了数百年难遇的全阴日。”
“小所长,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今晚你们留下几人,让医院所有医务人员都撤离吧,老夫要大干一场。”
难得九叔一下子酒全醒了,王所长有求于他自然是连连点头,但忽然又想起楼下还住着一对待产的夫妇,具院里医生说可能今夜便要出生,于是道:“可是九叔,楼下有一名待产妇女,医生估计今夜便要出生,恐怕不便撤离啊。”
“什么产妇不产妇的,全部撤离,今夜之事非同小可。”九叔毫不客气,但话一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砰地一声拍案而起,大笑三声哈哈哈,跟着将瓶中酒一饮而尽。
十余名民警都吓了一跳,不明所以。
九叔状若癫狂,不住大笑,道:“今夜出生!今夜出生!天意啊,道法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