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闻听院外有人喊,独自出去了,工夫不大,门口忽忽拉拉涌进一大群人,看这阵势,少说也得二三十号。
我和汪玲从屋中走了出来,没等说话,又接受了他们对我们俩这身装束的一番打量。
老者看着众人的表情,知道什么意思,他上前招了招手,冲众人道:“这位便是恩公了,就是恩公仗义疏财,才使我们有钱来购买棺椁、装殓死难乡亲们的。”
老者话一说完,呵,院子里齐刷又跪倒一片。
哎呀,我受不了这个,急忙上前搀扶众人,这下可好,这么多人跪下,可让我和汪玲挨个搀,累的我们俩是一顿好忙!好说歹说、忙活半天,总算是把大家劝了起来,可等大家都站起来了,却又发现没这么多椅子坐,好嘛,“呼啦”,大家又在院子里坐了一地。
看着这场景,我与汪玲对视一眼,笑了,多朴实的乡亲们呀!
正这么个时候,有人搬出了屋内的两把椅子,硬让我们坐下,汪玲推让不坐,最后我与那老者坐下,汪玲侧立我的身旁。
等坐下了,我问老者道:“老人家,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老者点头,“恩公请讲。”
我点了点头,略带自言自语道:“天马庄、天马庄,老人家,这可真是个好气派的名字,是因为你们这里出产好马?还是因为你们养的马雄壮而得名呀?”
老者听完,略带惊奇道:“恩公好本事啊,怎么就知道我们这庄子养马雄壮?”
不想被我言中,我心中一喜,笑道:“我也就是根据咱们这庄名,随便一说。”
那老者脸上露出一股自豪,“不瞒恩公说,我们这天马庄,还是当年汉武帝御赐的庄名呢!本庄自秦时便有蓄养马匹的习俗,一为养家糊口,二来本庄地处中原,养马也为行走方便。算起来,这蓄养马匹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了,当年,大将军卫青爱马、识马,也重视养马,他知道我们这庄子曾为秦朝北拒匈奴的蒙恬将军供应过军马,因此,他请旨在我们这里设立了汉朝最大的军马司!”
老者刚说到这儿,汪玲就在一旁悄悄问我道:“夏侯公,什么叫军马司呀?”
我冲她一笑,“这军马司呀,就相当于咱们那个时代的军马场,专门为部队打仗提供战马的。”
“噢,是这样”,汪玲点点头。
那老者见我说完,又道:“恩公呀,不是我们炫耀,不仅卫大将军,就连当年冠军侯、骠骑校尉霍去病征战匈奴,北拒匈奴于大漠,封狼居胥,那骑的,也都是我们庄上饲喂的战马呀!”
这倒是我没想到的,禁不住一愣,叹道:“好厉害呀!”
“谁说不是呢,最鼎盛时期,本庄饲喂有战马上万匹,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大汉武皇帝念本庄养马有功,而御封了本庄‘天马庄’的!”老者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两眼无神的又望了一眼院里的马厩,哀叹道:“没成想现而今,却破败至此啊!”说完,竟老泪纵横!
听着老者讲述天马庄的历史,再看着眼前的天马庄,我不禁长叹,“真是时过境迁啊!老人家,你也不要太过悲伤了,毕竟是时事难料呀,唉”,我摇了摇头,皱眉又道:“可是老人家,咱们的庄子怎么会成这样呢?”
没等老者搭言,院子里坐着的一位小伙子气愤的说道:“还不是朝廷腐朽,以致奸臣当道吗?自那黄巾被逼反以来,及至今天,黄巾是被剿灭了,可那董卓老贼专权,天下复又大乱,这些个王公大臣们,谁都想自己当皇上,又有哪个顾及到我们这些百姓的死活呀?唉!”
旁边一位听到这里,愤愤不平的插话道:“可不吗?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可让我们夹在中间受了这夹板罪了!况且,我们这个庄子,本就是专门饲喂战马的,他们都想得到,这下可更惨了,今儿庄子被袁术占了,明儿又被吕布占了,可占就占吧,咱们老百姓为谁家养马不是养啊?可是他们却不容我们,今天吕布占了庄子,说你们胆敢帮袁术养马,就是造反,杀!明天袁术又占了庄子,说你们敢帮吕布养马?杀!”
那老者听到此处,摇头长叹,“是啊,就这样子,原有的战马都被他们抢去了,而我们这庄子上的人,也被杀的差不多了,有那侥幸没死的,也都逃到了外乡!还有些没逃成的,又被人给抓了去,去给他们养马,”老者说着话,朝人群中找寻着什么,半天,冲一人招了招手,“琼英啊,来,过来拜见恩公!”
人群中站起一人,迈步向我走来,我抬头看时,心头不觉一颤,“呀,想不到这庄子里还有这么英秀的人物”,只见来人虽只有一米七左右的个头,但却是浑身的英武之气,一看就是有思想、有头脑的人,长相更是没的说,眉清目秀,鸭蛋脸盘上,那完全依黄金线分布的五官忍不住让你感叹,人家怎么就长得那么美呢,这小伙儿,那绝对的美男子呀!过去讲赛潘安,用今天的话来说,那可是比刘德华帅气多啦!美中不足的,是他深身上下似乎被一团阴柔之气包裹着,眼神之中,露出一股忧郁!
“好一个忧郁王子呀!”我正欣赏着,他已来到我的跟前,冲我匆匆行礼,我正欲还礼,他却突然将头上包的头巾扯去,一头秀发如瀑布般泻下,“啊?!”竟是个女的,吓我一跳,这般英武之气,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
我转身看了一眼汪玲,她也傻在了那里,看得出,她也没觉出这是个姑娘!
琼英来到我的面前,二次行礼,倒头便拜,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汪玲快步上前把她扶了起来,笑道:“哎呀,真没看出来,你竟是个这么靓丽的姑娘!”
“嗯?”那琼英显然不太明白这“靓丽”是个什么样的形容词,一时没反应过来。
汪玲一笑,“我是说你真美!”
趁着汪玲跟她说话的工夫,我又打量了一下她,美,从她身上,你会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有一种真切的感受,呵,我咂着嘴,真是个漂亮姑娘,只是身上的衣服土了点,我忍不住想象,这要是在我们2012年,一袭时尚女装穿在身上,那绝对也是形象、气质双全的靓丽美女呀!
那老者没注意到我的变化,而是继续向我介绍道:“就她,原本也是生于这天马庄的大户人家,她爹那马养的,在这天马庄,不用吹,那绝对是首屈一指,老琼家养了一子一女,琼英还有个哥哥,俗话说的好,富养姑娘穷养儿,琼英这丫头,打小就出落的亭亭玉立、秀丽大方,可她那哥哥,从小生在这富裕之家,就差了些,多少沾了些好吃懒做的刁钻习气!”
那琼英听老者言语数落哥哥,禁不住撒娇轻怨,“阿公!”
“好,好,不说他的不是、不说他的不是!”那老者一笑,又肯定道:“可你哥养马的本事确实不错,深得了你爹的真传!嗨,不说他了,还是接着往下说吧”,那老者似是回忆起了痛苦的往事,停顿了半天,长叹一声,才又道:“那一年,也是赶上出事、合着家道败落,她爹养了一辈子的马,却不知为何,那一日从马背上摔下来,还没等救治呢,就走了,可叹她娘,夫妻情深,眼见丈夫就这样走了,悲伤过度,没出旬月也走了,留下了琼英她们这俩苦命的孩子相依为命,可就在上个月,咱们这附近又来了个叫张绣的,硬是把他哥哥抓壮丁给抓走了,唉,到现在也不知死活!”
琼英听到这儿,一对泪珠滚落,汪玲赶忙又劝。
老者又叹,“这姑娘气性大,硬是咬牙自己撑着,非要找到哥哥不可,可恩公呀,你说她一个姑娘家,就她一个人,她可上哪儿去找她哥呀,再说了,她哥是死是活还不知道!”
听老者说完,我打心里对这琼英产生一股敬佩,这是一种对自立、自强不息精神的敬佩!
“那也要找!如果连亲人都不要了,那还算人吗?”汪玲显然也对琼英很同情,脱口而出道:“顶、超顶!”
她这话听的我想笑,心说汪玲啊,我的大秘书呀,这都哪儿跟哪儿呀?你说“顶”,她也得听的懂才行呀?我冲她摇着头,你跟这儿添的什么乱哪?
汪玲也觉出自己说的不妥,急忙拉着琼英的手摇道:“妹妹,我支持你!实在不行,你就跟着我们吧,反正我们也要找人,咱们就凑到一起,一起找!”
我摆手止住汪玲,问琼英道:“你哥哥叫什么?”
“琼武!”琼英悲伤中带着一丝希望。
“噢”,我点了点头,正不知该如何来安慰她呢,突然院外又是一阵乱,鞭子声、马蹄声掺杂在一起,还有人扯着脖子喊族长。
满院子的人全站了起来,那老者迎门走了出去。
我疑惑的看了一眼汪玲,心道,这又怎么了?
不大会儿,连人带马都到了门外,我这才看清楚,闹半天这人是被骑马的人绑着来的,人家是骑马,他被拖拉着跟后面跑。再仔细看时,这个被绑的人我认识,这不就刚刚我给他宝石戒指,让他到镇上去换点钱买棺材的那位吗?
我正疑惑间,马上那位嚷上了,“说,戒指是谁的?”
被绑那人一眼就看见了“奇装异服”的我和汪玲,冲我们一指,“就是他们给我的,老爷,他们都可以给我做证,我这不是偷的!”
“混账,没工夫跟你废话,滚开”,说话把捆那人的绳子扔掉,猛的抽他一鞭子,然后进了院子,骑马来到我跟前。
这家伙上下打量了我和汪玲半天,贼眉鼠眼的盯着我和汪玲手上、脖子上半天,这才阴阳怪气道:“这宝石戒指是你的?”
我点点头,“不错,是我们的!”
对方一怔,紧接怒道:“胡说,这是你们从太守大人那儿偷来的!”
“从太守大人那儿偷来的?”我瞅着他摇头笑了笑,心说这不纯属胡扯吗?我哪儿知道什么太守大人?不过这家伙的意思我却是明白的很,这种瘪三、混混儿我见的多了,如果不是这小子看到了宝石戒指见财起意、想多搜刮点民脂民膏,他怎么会有闲情盯上一个去买棺材的大头百姓?
不过他的话却直接在院里引起了一阵骚动,有那激动的百姓就要向前涌,这家伙一瞪眼,扬鞭子骂道:“土孙,嫌死的慢是怎么着?有想早死的说一声,爷的刀这两天正没见血呢?!”呵,真横!
这话还真管用,把百姓吓住了,暂时没有往前拥的了。
汪玲性子直,哪受得了他这个,骂了一声“讹诈”,这就要上前跟他理论。
我急忙拉了她一把,然后冲那小子笑道:“不知你是怎么知道我这戒指是偷来的?
“你少他妈废话,我说你偷的,那你就是偷的。”
“我说,你还讲不讲理了,你好歹也是官家的人,怎么能这么诬陷我们?”我不想把事态扩大,害怕会牵连到这一院子的庄民,忍气吞声道。
“放屁!你废什么话,快,你”,说话他拿鞭子一指汪玲,“把你手上的和脖子上的首饰都摘下来!”
汪玲却笑了,“好啊,有本事人来拿呀!”
“啊?”我听完汪玲的话,急忙冲她使眼色,心说你干吗呀?没想她却冲我也使眼色。我知道她是个有心的人,却不知她要做什么,只好静看事态往下发展,但却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心说话,小子,不想找死的话,你就别乱来,说话我把手伸进了裤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