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线将两个灵茧藏入黑色的斗篷,画面定格在走廊尽头无穷无尽的漆黑。舜夏感到眼前的场景见次模糊,所有空间都开始扭曲,时间追溯到更久以前。舜夏的耳边,响起了黑衣人的声音:
初代深渊者——风邪,有着强大的力量和无以伦比的才能。他在这个深渊者被神猎追杀的世界里,建立了属于深渊者的家园——风城。你接下来要看到的,是关于你两个姐姐的故事。
场景在挂满黑纱的风邪殿内展开,阿线跪在王座之前行礼。庞大的风邪殿内由金色和黑色装饰。
“原来,舜天和姜寒,还有这样的心思。”黑色的帐子之后,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城主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舜天和姜寒已经离开了风城,据说,他们生下了孩子。”阿线说道。
“舜天之本性,本王早已熟谙。他绝非轻易抛弃力量,甘于平凡之人。多半是听了那姜寒的女子之言。无伤,只需数年,他们自会回来。”
风邪此言过后十三年,风城如黄土一般的建筑没有改变,那些漫天的风尘也没有改变。只是那一日,瞭望的士兵突然传来了消息——舜天和姜寒回来了。他们从漫天的黄沙之中来到风城的入口,褐色的长袍遮掩他们的全身,舜天的背后,是那把用白布包裹的石骨剑。他们风尘仆仆地跪在风邪殿的大堂之上,左右的兵士无一人胆敢上前。
“舜天,姜寒,尔等可有悔过?”声音从黑帐之后传来。
“城主大人,十三年前,是我带走了姜寒。舜天愿以死谢罪!”舜天双手抱拳,低头领死。
“不!城主大人,舜天力量强大,还能为你所用。私逃之事全是姜寒的主意,请风邪大人赐死。”姜寒说道。
“本王知晓你们的心思。”那帐子里伸出一只枯槁的手,向上摆了摆,“起来吧。在你们出逃的那一刻,本王就看到了今天。尔等仅想凭借一己之力修炼成人,感受时光的流逝,家庭的温暖和身体的衰老。只可惜,深渊者想要修炼成人难于登天。无奈人妖殊途,几十年的时光中,子女日渐成长,而你们的容颜却没有衰老,渐渐被凡人视为异类,而魂界的神之猎魂者也开始了一次又一次追杀。”帐子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上天让深渊者交合之后生下的却是人类。这是何等的讽刺。”他示意阿线上前。
“线人,既然舜天和姜寒能回我风城,过去的一切,我既往不咎。我命你三天之内,杀死他们诞下的两个女儿。”
“城主大人!”姜寒一下跪倒在坚硬的石质铺地上,“姜寒知错,姜寒知错了!我甘愿以死谢罪。只求您,求您放过我的女儿吧。”
帐子里突然冒出一股杀气,那苍老的声音夹杂着几分愠怒:“姜寒,本王知晓是你怂恿舜天离开风城。也知晓你们今日回城,是为了保护两女不被神猎误伤致死。不杀她们也罢,但从今时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不许踏出风城半步!”
话音刚落,黑帐被狂风吹起,王座之上,空无一人。
子夜时分,风城之内繁星闪烁。风邪殿内刮起一阵怪风,那黑账之后现出了人形。
“线人,本王要你去办一件事。”帐子之后丢出一把匕首,“本王命你在十年之内让舜天次女堕为魂妖,让舜天长女成为神猎。我要他们为我所用。”
“是,城主大人。”阿线接过刀,在风城外的荒地留下一行足迹。他来到喧嚣的凡世,在那个熙熙攘攘的医馆门口,见到了舜天的两个女儿。
“杀死别人,把他的寿命续到你姐姐身上。这样才能救她。”阿线丢过一把匕首,对舜雪说。而他的心中,已经充满了自责。
百年之后,舜天次女——舜雪成为深渊者,长女——舜晴已被加冕为神之猎魂者。
七月七,天浊星现世。风城大殿之上高耸的拱圈之下是一男一女。
“线叔。”舜晴对黑衣人说,“从今天开始,我不叫晴儿。请叫我现在的名字,霰。”她穿上大红的旗袍,手拿纸伞。她淡淡说道:“线叔,有一个人,想见城主大人。”
阿线一惊:“晴儿,若你被魂界知晓你与风城的瓜葛,你必死无疑。”
“线叔,那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晴儿自信地一笑。阿线叹了口气:“晴儿,在魂界,是没有人可以相信的。”
“他的目的和城主一样,是要推翻灵魂之树。”霰顿了顿,“或许,我已经没有必要再叫他城主大人了。因为,风邪已经对我下了驱逐令,这是我最后一次进出风城给你消息。我即将离开。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那个人的部下。”
“谁?”
“司马印成。”霰笑了笑,“他是一个比城主更有雄才大略的人。我感谢城主让我成为了神猎。但同样的,我恨他,我恨他让雪儿堕为了魂妖。”
“晴儿。”黑衣人低低说道,“雪儿已经成为了深渊者,她已经找回了为人的记忆。即便如此,你还恨着风邪大人吗?”
霰空荡荡的袖管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雪儿的记忆已被煞气冲散,她已经认不出我。自从那天之后,她没有一日不活在恐惧之中。有朝一日,我会建立一个新的世界。不是为了城主,只是为了雪儿一人。”她走出几步,手里捏紧了纸伞:“身后之人,你不必再躲了。”话音刚落,她转身拂袖,那石头墙壁就出现一个坑洞。在那墙壁之后的,是一个穿着淡青色羽衣的女人,她的嘴唇血色全无,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霰,不知所措地走到廊道之上。
三秒钟之后,霰的表情是从来也没有过的难以置信。“你?怎么是你?”霰颤抖着倒退了两步,“一百年了,你知道吗,一百年了!”霰转眼对阿线厉声说道:“你不是说,他们二人在百年前就已经被逐出风城了吗!”
阿线静静地站在那里欠着身子,一言不发。霰颤抖着说:“我已经不是风城的人了,今日一去,我永世不能踏入风城半步。”
“听说,你再也来不了了……”姜寒的眼神闪烁着,仿佛苍老了几千年,她蹒跚着走到霰的身前。她一副欲言又止,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霰的面前:“我……我……给你……跪下了。”那一瞬间,霰与姜寒都已是泪流满面。
“对不起,生下了你……对不起……让你受苦。”姜寒的眼泪大滴大滴砸落在冰冷的石板之上。城门的士兵吹响出城的号角,塔楼的射手对霰发出最后的警告。“不……不!”霰蹒跚着一步一步往城门的方向退去。
“晴儿,让娘最后,再看看你。”
无情的大门重重阖上,风城之外是漫天飞舞的黄沙。霰的眼泪被沙尘风干,她对风城最后的记忆,定格为姜寒穿过城门的罅隙那欲笑却哭的眼光。
当城门关闭的那一刻,城里城外,已是两个世界。
“舜天,姜寒,我命你二人前往灵魂之渊推翻灵魂之树。”
“城主大人,你这是要吾等赴死。”舜天的眼神没有半点慌乱,“如若城主因百年前的私逃之事降罪于我。只需您一言,我定会自行了断。我只求您赦免姜寒。”
“愚蠢!”黑帐飘荡起来,“本王当然知晓灵魂之渊防卫森严,如若毫无准备,即便我风城全城出击也是以卵击石。此次行动,我已摸清灵魂之渊结界减弱之日。最重要的是,我已经掌握了制胜的砝码。”
“愿听城主详述。”舜天说道。
“我风城深处异界,而异界滋生大批魂妖魂煞。若这数以万计的魂妖魂煞能为我所用,攻下灵魂之渊犹如探囊取物。”那声音说。
“城主大人,吾等深渊者在魂煞身上刻下煞印,操纵一只魂煞就已是极限。您要吾等如何驱动那数以万计的魂妖?”姜寒问。
“前几日,本王识得一人。此人雄才大略颇有可用之处。他引荐了一个人。”一只枯槁的手从黑帐后伸出。风邪殿的尽头走出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身着素服,一对月牙形耳坠格外显眼。
“傀渊,本王问你,你能操纵多少魂妖魂煞?”
“多多益善。”那少女答道。
“本王之前已见过汝之技艺。尔等三人在结界减弱之日务必攻下灵魂之渊。”黑账飘起,王座之上,空空如也。
七月十五,天浊星隐于西天。子夜时分,风沙平息,黑账飘起,城主现于大殿。
“线人,你找本王所谓何事?”
“阿线有一事不明。”阿线跪在王座之前,“城主百年之前要阿线助舜天长女成为神猎,让舜天次女堕为魂妖。而今,却将长女舜晴驱逐出城,让次女舜雪为司马印成所用。阿线愚钝,不知城主用意,请城主明示。”